孟客走后彭长宜回到办公室开始收拾自己东西这已经是第三次在亢州办公室收拾自己东西了这次应该是最后一次了因为不可能在回到亢州工作了。

彭长宜让宋知厚将樊文良横幅摘了下来连同要带走东西放进一个纸箱里让宋知厚用封条封好搬进车里。

这时卢辉进来了说道：“老孟走了？”

“走了回去还有一摊子事要处理。”

卢辉说：“你明天早上走？”

“是头上班就得赶到锦安准时报到。”

卢辉轻轻叹了一口气坐了下来。

彭长宜抬头看着卢辉眼里有了明显失落。

卢辉不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人肚量不是很大而且还是个脾气很拧人当初江帆们三人关系走得最近随着卢辉出去任职卢辉就跟们俩关系远了甚至有些误会俩但随着彭长宜回到亢州主持工作渐渐地跟卢辉关系拉近了加之彭长宜是个不拘小节人真诚对卢辉大胆使用让发挥一名副书记该有作用某种程度上无论是彭长宜工作能力还是个人魅力都征服了才使得逐渐消除了心里不平衡感一心一意辅佐彭长宜。

彭长宜坐在了旁边沙发上给泡了一杯新茶说道：“以前跟老孟还合得来吧？”

卢辉说：“我无所谓拿我当回事我就拉车不拿我当回事我就捡省心办。”

彭长宜笑了说道：“老孟这个人还行你放心肯定会拿你当回事班子成员中只有你和庆轩部长是元老今后许多工作还要仰仗你们扶持。”

卢辉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

彭长宜觉得卢辉情绪不高也喝了一口水说道：“这次都是我连累了你按照正常思路你该上位才对。”

卢辉说：“长宜我心里有数这是不可能你想想集体受到处分我能上位吗？再有朱国庆从一开始就没拿我当自己人上边领导肯定对我也是不感冒这种情况我是不可能上位这一点你不要自责我有自知之明。”

彭长宜“嗯”了一声说道：“以后会有机会。”

卢辉说：“我不指望我觉得守家在地挺好到条件不如亢州地方当个市长一点意思都没有能在亢州干到退休是我求之不得事。”

彭长宜点点头这一点说不假加上卢辉家属身体不好当初就不愿意离开亢州。

这时彭长宜电话响了是吕华打来吕华想晚上跟坐坐彭长宜说：“改天吧中午喝了不少酒我晚上也想早点回去准备准备以后回来再聚。”

放下电话后卢辉说：“我来也是这个意思曹南和京海几个也想晚上跟你聚聚给我打电话我跟说估计够呛中午喝了那么多酒晚上肯定喝不下去了。”

彭长宜说：“改天吧等我报到回来咱们再聚今天晚上确不能喝了而且也累了。”

卢辉当然不理解彭长宜说“累”是怎么回事更不知道锦安市委原定对彭长宜处理决定就说道：“那好我回去告诉京海们几个还等着我回话呢你也早点回去休息休息就是你这身体要是换个人这段时间也早就累趴下了。”卢辉说着就站起来往出走。

彭长宜送到了门口宋知厚从办公室走了出来。

彭长宜冲着说道：“小厚来一下。”

宋知厚就跟在后面进来了彭长宜指着沙发说：“坐。”

宋知厚不敢坐这是给彭长宜当秘书以来从未有过待遇。

彭长宜坐下见宋知厚仍然不坐就笑着说道：“坐啊说会话。”

宋知厚这才坐在沙发边上。

彭长宜说：“我下午跟孟书记说了你情况我说你在上边也呆了好几年了该放下去锻炼锻炼了我意思是让你去北城那里缺个副书记老孟同意了我事先也没征求你意见就擅自给你做主了。”

宋知厚激动地欠了一下身子说道：“谢谢谢谢您栽培我从来都没敢往这方面想。”

彭长宜笑了说道：“不敢想是不行你可以不想但是作为我不能不为你想。在这条路上走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该沾便宜一分一厘都不能沾我开始去北城任职副书记时候王家栋部长就跟我说要把当官这碗饭端牢端稳每天一睁眼就有工资给你这钱足够你维持生活了所以当官要细水长流。这几年亢州出了不少事也进去了不少人大多是在这方面对自己要求不严导致结果。所以临分别时候我送你六个字：自律、无私、勤政。尽管这六个字很冠冕堂皇但却非常实用你好好琢磨一下就琢磨出道理来了。”

宋知厚眼睛湿润了不停地点头说不出话来。

趁着大家还没有下班空儿彭长宜从旁边小楼梯下了楼宋知厚将送到楼梯口彭长宜就果断地跟挥下手说道：“你不要送我不然大家都看出我要走了。”

宋知厚就停住了脚步一直看着转下了楼梯直到听不到脚步声才怔怔地回去了。

门口老顾早就等在值班室见彭长宜出来了就小跑着出去开车了。

彭长宜没有跟任何人告别就离开了亢州市委大楼没有回自己住处而是让老顾把送到了部长家里。之所以拒绝了卢辉等人邀请就是想腾出时间来跟部长坐坐每次自己工作遇到变动时候都喜欢单独跟部长聊最初都是想倾听部长分析和教诲随着自己成长和成熟这个需求就不是唯一目了来这里还能得到一种精神和心灵上安慰已经养成了习惯习惯这个时候部长伴随这个习惯今后还将延续整个从政岁月。

彭长宜手里拎着两瓶酒就进来了王家栋听到了关门声就站在门口往外看。雯雯母亲从东房出来将彭长宜让进屋里给彭长宜沏上水之后就去做晚饭去了。

彭长宜进了屋也向外看了看然后小声说道：“这院里就你们两个人？”

王家栋转过身拉下了脸说道：“什么？”

彭长宜笑了说道：“跟女亲家独处您不别扭？”

王家栋说：“那跟儿媳独处就不别扭了？”

彭长宜一听觉得王家栋说得有道理小圆不经常回家孙子平时也上学家里家外就和儿媳娘俩王家栋肯定是感觉别扭所以让雯雯把她母亲接来了但是跟雯雯母亲独处也别扭忽然感到部长很孤独也很可怜。

王家栋见彭长宜低头不说话伸手示意坐下自己也坐了下来问道：“孟客来上任了？”

“是今天上午宣布。”

“锦安领导都谁来了？”作为老组织部部长王家栋很关心这些官场细节。

彭长宜说：“组织部部长、干部科科长还有一名工作人员。”

王家栋琢磨了一下说道：“级别不高啊毕竟是常委。”

彭长宜说：“原来说好了来一位副书记但是副书记临时有事就没来。”

王家栋点点头说：“副书记来送级别都不高怎么也得市长来这就说明岳筱也没拿当心腹对待自己白巴结了半天如果是朱国庆到别处任市委书记你看保证是岳筱亲自来送们干得出来。”

彭长宜笑了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平静了一下说：“今天下午孟客我们两人聊了一会跟我说了这样一个情况锦安方面本来是想给我党内严重警告处分文件都打印出来了就等着第二天盖章签发了多亏关昊回来了找到岳筱说这样处分我不公平列举了几个理由这样才没处分我。看来我横竖在看来都不顺眼这样下去我早晚都得让办了。”

王家栋说：“嗯这个不难理解所以你以后到了锦安更要加倍小心谨慎别人能做你就不能做别人能说话你就不能说同样一件事别人做可能没事你做可能就有事这一点你一定要牢记。”

彭长宜说：“按说我跟接触不着我一不是常委二不跟一起办公在常委楼我在政府这边离远着呢再说我有我直接领导我只对市长负责我干工作又轮不着跟请示汇报所以我惹不着。”

王家栋盯着说道：“要是这样就好了你当过市委书记你心里还没有体会吗？”

彭长宜一听说不上话来了半天才无奈地说道：“也是啊唉——＆nbsp;我是别想好了——遇到一个时刻看你不顺眼领导想想干着都没劲。”

王家栋说：“也不能那样说毕竟你跟还隔着一个关昊也不会直接去挑你毛病即便挑你毛病从某种程度上说也是挑关昊毛病这一点也会有所顾忌。”

彭长宜担心地说：“这个问题我想过关昊已经三次出手相帮了总是这样我担心岳筱会对关昊有偏见担心因为我让们两位主官闹不和那样就是我拖累人家关昊了。”

王家栋说：“你担心肯定会在岳筱心里呐别说是三次就是一次都会立刻给你排队。岳筱是从基层真刀真枪干上来熟知基层事一旦对关昊心存戒心就会对这个队伍里所有人都会加以琢磨只是目前不敢对关昊怎么样。所以我说你要格外留心干好自己事不能再给关昊找事了。”

＆nbsp;＆nbsp;彭长宜点点头长出了一口气第一次为自己以后政治前程产生了忧虑……

人可以主宰万物有时却无法主宰自己前程这种情况下彭长宜尽管到了更高一级平台但是没有一丝一毫喜悦更多则是担忧因为意想不到事情总会发生关键是思想上每时每刻必须有所警惕、有所准备。

不过在官场历练多年随时都有一种应对一切突变思想准备因为人不可能永远得意越是得意时候就越要谨小慎微如履薄冰何况貌似得意背后还潜伏着危机因素。

一天 彭长宜刚到分管教育局调研回来关昊来了。

＆nbsp;＆nbsp;彭长宜赶紧起身满脸堆着笑说道：“您怎么过来了有事话打个电话我就过去了。”

关昊没有回答问题而是说道：“去教育局了？”

彭长宜给关昊倒了一杯水说道：“是。”

“都转了几个地方了？”

彭长宜说：“刚转了卫生局、文体局、计生局还有残联呵呵我也不是搞什么调研主要就是熟悉一下情况省得到时开会说外行话我准备把我分管都走一遍这周准备走完民政、红十字会、档案局。”

关昊笑着说：“安排这么紧？”

“就是想快速熟悉一下情况。”

“感觉如何？”关昊习惯性地靠在沙发后背上两只长臂撑在两侧尽量使自己随意一些。

彭长宜老实地说道：“最深感触就是地级市比县级市强得不是一星半点儿。”

＆nbsp;“哈哈。”关昊笑了说：“能这么比吗？”

彭长宜认真地说：“您不知道我上来这几天中感觉最真切就是这一点。”

关昊看着说：“你这倒是大实话。”

彭长宜说：“不说别就说师资吧我在下边时候尤其是在三源时候每月到给教师发工资时候都当回事地想着为什么要当回事地想着因为用钱地方太多稍微一放松这钱就有可能用到别处去了到月底就有可能给老师们发不出工资到亢州后好点毕竟我不亲自管钱。”

关昊笑了说道：“你以为现在我就不当回事想着了？仍然当回事想着哪一级有哪一级难处。”

“是。”彭长宜点点头不知关昊到办公室有什么事但可以肯定应该不是找闲聊来因为关昊没有闲聊习惯。

果然关昊说：“我今天去省里了见到了樊部长说起了你。”

彭长宜一听小心地说道：“是不是对我不满意？”

关昊笑了看着说道：“你这么紧张干嘛？”

彭长宜说：“市长您不知道对我在亢州后期表现是不满意尤其是在跟朱国庆配合上。这个问题我还没法解释我总不能见谁跟谁说我脱产学习去了们在家里干什么事根本不跟我汇报吧？好像我要把责任自己推得一干二净似。”

关昊说：“有些问题你就是不说领导也知道。”

说道这里彭长宜冲着关昊坐直了身体郑重其事地说道：“市长说到这里我有一句憋在心里许久话想说但是不知道该怎么跟您说。”

关昊看着说：“哦尽管说来。”

“我彭长宜再一次化险为夷多亏了市长您理解和体恤这么长时间来我一直想跟您说句感谢话但又怕您……我知道您在政治上有点……有点那个洁癖但我对您感激却是真心发自肺腑这话我早就想说了不管您爱不爱听今天我当着您面说出来心里就痛快多了！”

看得出彭长宜是真诚也是发自心底感激关昊低了一下头笑了一下抬头看着说道：“心里明白就行了说真心话我不是冲着你彭长宜个人我是珍惜你身上那种精神才这样做如果真那样处理你唯恐挫伤到你那种精神人一旦没了某种精神就会沦为庸庸碌碌之人跟其干部没什么两样了这是你最难能可贵地方。”

彭长宜被关昊这样当面夸奖有些不好意思搓着手眼睛看着别处说道：“谢谢您抬爱。”

哪知关昊却说：“我只是爱没有抬江帆对你才是又抬又爱。”

“哦？”彭长宜看着眼里流露出不解神情。

关昊说：“今天樊部长私下跟我通了个气说你可能近期还会再动我当时听了这话只觉得很惋惜。”

彭长宜就是一愣这似乎不符合樊文良作风但是一想又在情理之中了关昊是省委廖书记最得意年轻干部是重点培养对象要动锦安干部有可能不会提前私下跟岳筱通气但会跟关昊通气毕竟们都是被廖书记重用人。

想到这里故作惊讶地说：“市长您说动动是要调我走吗？”

关昊看着点点头。

彭长宜眨着两只眼睛半天才说：“我是待罪之人说不定把我发配到哪儿去呢？”

关昊笑了说道：“说到这一点我可以毫无愧意地接受你感谢如果真要是按照市委最初对你处分兴许这次机会你真就错过了。”

彭长宜不解地看着关昊。

关昊说：“我原以为没人会跟我争你把你调到市政府我也是有私心你是肯干事而且能把事干好人我把你留在市政府就是想今后我们好好合作给锦安干点事情干点儿经得住历史检验事情但是有人比我给出了更大筹码我不得不放手了。”

彭长宜仍然不解地问道：“市……市长我怎么越听越……不明白啊？”

关昊说：“我刚才就说了是你老领导江帆、江书记那里缺个常务副市长据说到省委要你两次了所以我就是再怎么舍不得你也不能拦你了毕竟我目前没有人事决策权。”

听到这里彭长宜收住了脸上笑认真地沉思了一会说道：“市长既然是这件事那么我也就不跟您隐瞒什么了在我头毕业时候江书记还是市长时候就曾经来北京找过我我当时真没有要走心也没答应因为我知道您是一位明君我这个人先天就是辅臣料我喜欢跟着明君干我自小也就崇拜明君。当时就跟我说们班子调整后常务副市长位置还没有合适人选省领导也跟说过可以根据本地工作实际需要推荐人选。不瞒您说我还真没为这个动心。但是我后来动心了我动心也不是为这个您知道是为什么？”

关昊看着微微一笑。

彭长宜皱紧了眉头看着关昊说道：“我是后来听说了关于您对处分我决定不满意事。”

关昊皱了一下眉头但是没有打断话而是冲点了一下头示意说下去。

彭长宜接着说：“尽管您力挽狂澜保护了我但这件事在我心里产生影响太大了如果我没记错话您这已经是第三次保护我了。请您原谅我这样认识问题也许我这样认为有些狭隘。当然我知道您会说是出于大公无私才这样做但作为下属我是不会这么认为我就是认为您在保护我我不管别人怎么认识这个问题反正我是这样认为。我这样说也许会被别人诟病说我是在跟您套近乎也许有人还会认为您在拉帮派、搞山头这种意识已经在我彭长宜心里扎了根。”

关昊看出彭长宜有些紧张就端起水杯喝了一口也伸手示意喝一口水放松。

哪知彭长宜却说：“您别打扰我让我把话说完省得憋在我心里难受。”

关昊为彭长宜率真“呵呵”笑出声。

彭长宜继续说：“所以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深思一个问题您是政府一把手对我肯定是没得说但是您不能总是因为我问题一而再再而三地挺身而出吧我也不能让您因为我原因而让其人对您有误会甚至偏见。中国有句老话叫事事不过三您帮长宜已经是第三次了！所以我说句话您别怪我鉴于种种考虑后来我就答应了江书记而且不怕您怪我最后一次是我主动给打电话……”

说到这里彭长宜看着关昊脸上表情。

关昊深邃目光里渐渐有了笑意说：“我理解你不用解释那么多我只想说谁能得到你辅佐是谁幸运我希望有一天我把你抢回来。”

关昊用半玩笑口吻冲淡了彭长宜这个严肃话题也冲淡了彭长宜内心紧张。又说：“如果你真过去顶常务副市长缺那就是我在发现人才、使用人才方面做了一点基础性工作。”

这就是关昊一个从来都不会公开揽功人。

彭长宜说道：“市长您别这么说你何止是做了一点工作简直就是功不可没！您想想如果我真背上一个党内严重警告处分我还能动地方吗？”

关昊微笑着说：“这倒是一年之内是不允许调动工作更别说提拔了所以我才说我做了一点基础性工作但没你说得那么功不可没。”

彭长宜由衷地敬佩关昊如果没有那些顾虑相信就是跟着关昊从副市长干起自己将来也不会差到哪儿去但是锦安已经不适合了甚至可以说危机四伏因为“大头子”一旦把你视为眼中钉你工作再怎么努力也是白搭如果在锦安这样下去有可能最终下场就是身败名裂到时关昊再有三头六臂可能也救不了自己了。作为彭长宜作为一个在官场中摸爬滚打了十多年人来说不得不为自己以后考虑不管职位高低贵贱有一个好政治生态环境才是成长基础何况江帆给位置也足够吸引所以在那天江帆来北京找喝酒时候最后跟江帆表明了态度愿意追随江帆去阆诸尽管后来王家栋对和江帆合作也表示出担忧认为两个要好朋友到一起未必合作愉快但是彭长宜没得选择必须义无反顾。升迁对于任何一个官员来说没有任何理由放弃这个机会尽管彭长宜考虑不单是升迁问题但这样那样忧虑也迫使做出这个决定坚定了离开锦安决心。

关昊没有理由不理解彭长宜做法撇去彭长宜那么多顾虑单单常务副市长位置就足以诱惑所有跟彭长宜职位相当人。但是很欣慰欣慰彭长宜在离开之际跟说了这些发自肺腑话。这些话确是发自彭长宜肺腑能从市长和市委书记合作关系上考虑问题说明这是个心中有大局意识干部也是磊落人作为关昊没有理由让这样一位有政治抱负人屈尊自己手下应该有更高更远天空。

就这样几天后省委组织部一纸调令彭长宜就离开了这个工作生活了十多年地方这个地方见证了从一位普通教师成长为一位优秀官员历程见证了从青涩到成熟一切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