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奴婢侍候您漱口。”银花不由分说地转身去寻漱口的牙具和竹盐。
洗漱完毕,褚昭然重新躺到床上,对着还在床边整理床幔的银花催促道:“行了,快去睡吧。”
银花不放心道:“奴婢就在外头,您若是有不舒服的地方就叫奴婢,千万别忍着。”
“知道了知道了。”褚昭然连连挥手。
银花再三嘱咐后才举着灯退到外间。
屋里只剩下褚昭然一个人,她这会儿一点睡意都没有,一闭眼各种念头如潮水般涌了出来。她又想起那个让她泪目的梦。
那个梦像是一个钩子,将她深埋心底的过去全部带了出来,叫她想起提到建筑就两眼放光的自己,想起励志要拿普利兹克奖成为中国扎哈的自己。
可惜一朝猝死,所有的梦想热爱,都被求生的欲望压制。她将过去埋在心底,埋到如今连自己都对过去的自己感到陌生,恍如隔世……
褚昭然突然自嘲地笑起来,前后两辈子,可不隔世吗?两个不一样的时代,就算她还想保持前一世的心态,也没办法在这里大展宏图,在这个时代获得一枚普利兹克奖的奖牌。
现在这个时代,能让她发挥特长的只有盖房子了。等她从宫里退休,就去寻一片山清水秀的地方,亲自设计图纸,修一处庄子。
一处不过瘾的话,就修两处,三处,生在权贵之家,银钱总是不缺的。这点,可比上辈子要自由许多。
原本沉重的话题,被褚昭然这么一打岔,突然变得轻松。退休后的生活已经安排好,只等退休咯。
想到退休,褚昭然勾起的唇角又撇了下去,她还得在这无趣的宫里熬九年零十个月零二十八天!
想到这里,褚昭然郁闷地翻了个身,将脸埋在枕头里。麻蛋!这样日子可真难熬!
要说病来如山倒,夜里褚昭然尚有精力研究哲学问题,觉得自己已然病愈。早上人又昏昏沉沉,整个人如火炉般滚烫。
银花急到几度哽咽:“这怎么又发热了?茯苓快去太医院请太医。”
茯苓应声抓起韩宫令留下的令牌往外跑,有这道令牌即便是半夜也能将太医院的太医请来出诊。
经过昨日韩宫令大张旗鼓过来送东西,如今褚昭然这院子再度成了宫中各方势力的焦点,太医过来诊断后,后脚褚昭然的病情便传了出去。
祁国公府寿安堂内,老夫人坐在榻上,身边魏、萧两个儿媳一左一右坐在她身旁,下首坐着褚昭筠等一众孙女。几个姑娘你一句我一句地正说着俏皮话逗老夫人开心,寿安堂的笑容如热浪般一阵接一阵,就连站着侍候的丫鬟仆妇脸上都带着笑意。
突然一仆妇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进门来不及喘匀呼吸,声音颤抖地说道:“老夫人不好了,宫里传来消息,说咱们县主病情反复,急召太医过去了。”
寿安堂的笑声戛然而止,众人瞬间都变了脸色,神色紧张地看着报信的仆妇,想要从她口中听到更多的消息。可仆妇一时慌乱,根本没瞧见众人的眼色。
老夫人皱了皱眉,道:“你好好说,汝宁如何?什么叫病情反复?什么时候病的?”她语气平稳,不见急色,可手却紧紧地捏着手里的念珠。
仆妇哭丧着脸:“听说两日前县主夜里突发高热,太医院的太医连夜出诊,当时高热散了,可第二日白天又烧了起来……什么时候退的不清楚,但听说咱们县主睡了一整天。”
仆妇想了想又补充道:“昨天夜里倒是平安,可今早县主院子里的宫女便又急匆匆去太医院请太医了。”
虽然仆妇的回话有些不太连贯,但也不难理解,在场众人脸色都变得凝重,萧氏腾地从榻上起身,慌乱间险些将旁边高几上的茶盏拂到地上。
“儿媳无状,还请母亲恕罪。”萧氏先屈膝为自己莽撞行为告饶,随后语速极快地表示自己要进宫探望女儿。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高呼:“我也去。”
说话之人是坐在下首第一个的褚昭筠,她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一个箭步走到萧氏身边,“大姐姐一向康健,连头疼脑热都很少有,如今连着发了三日高热,不亲自看看,着实叫人担忧。”
她话头挑起,坐在末尾的八姑娘也跳了出来,附和道:“我也去,我也要去探望大姐姐。”她蹦得太快,五姑娘伸手想要把她拉回坐好时,人已经到了褚昭筠身边,五姑娘只来得触碰到翩然的衣带。
“母亲……”魏氏斟酌着言辞,准备表示自己也要进宫的想法。
谁料老夫人先一步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一窝蜂去像什么话?就老三媳妇带着昭筠去一趟,其他人在府上等消息。”老夫人沉着脸,语气严厉,一副不容置疑的态度。
魏氏闻言立刻行礼告退,褚昭然紧随其后。屋子里其他人则悻悻地坐在原位,八姑娘垂头丧气地走到五姑娘身边。
“宫里人多口杂,若是阖府上下都进宫探望昭然,一则太过张扬容易落人口舌,二则如今侍选女子已经入宫,咱家此时不宜再有未婚姑娘入宫。姐妹情谊让昭筠一人代为表示足矣。”老夫人款款解释道,说完这些,她微阖眼睛,专心拨动手里的念珠。
魏氏见状给其余几个姑娘打了个眼色,几个姑娘连忙起身告退,魏氏则立在老夫人身边,问道:“母亲,可要去小佛堂诵经?”往日众人请安离去后,老夫人都会在小佛堂诵半个时辰经书的。
老夫人嗯了一声,睁开眼,魏氏恭敬地走上前,把手伸到她面前。老夫人将手搭在她手上,借力将身体微微向前挪了几寸,双腿垂在榻边,够到地上的鞋子,一旁的顾妈妈上前替老夫人将鞋穿好,老夫人站起身,在魏氏的搀扶下走向小厨房。
魏氏搀扶着老夫人,手贴着老夫人枯皱的手,老夫人表面平静,可这冰凉的手将她此时情绪出卖得一干二净……
京中向来没有秘密,除了祁国公府,褚昭然的消息还惊动了另外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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