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夜话(1 / 1)

大约半个时辰后,银花才提着膳盒回来,褚昭筠无精打采地坐起身,见银花今日一反常态地将膳盒摆在明间的圆桌上,心中觉得奇怪。她上前一探究竟,指着一桌子红彤彤都是辣椒的菜式,问道:“怎么今日辣椒如此多?我和阿姐都不是能吃辣的人啊!”

银花老实回道:“回姑娘的话,这些都是县主吩咐的。”

“阿姐?”褚昭筠回头看向褚昭然。

后者嘿嘿一笑:“这些天清汤寡水的,都没吃到什么味道,今日你就委屈一下,陪我换换口味吧。”说着,她已经坐在桌前,招呼道,“快坐,我还让银花从膳房弄了果酒过来,今日不醉不休!”

论理宫里禁止女官用酒,但鉴于褚昭然特殊身份,膳房的人不愿再得罪她,银花过去寻果酒时,膳房总管内监二话不说,将库内最好的果酒拿了出来。

“可这是宫里……”褚昭筠略带迟疑。

褚昭然不以为然地摆摆手,“没事,这个院子就咱们几个,关起院门,谁能看得到。”唯一有的风险就是茯苓可能会将此事汇报给韩宫令。

不过也问题不大,只要不惹出动静,想来韩宫令是会替她隐瞒的。

褚昭筠想想,觉得褚昭然言之有理,恰好她今日心中烦闷,有酒正好。

见她坦然坐下,褚昭然眼底闪过一丝得意,刚刚她说的那些都是借口,实际上这顿饭就是她给昭筠安排的,人在烦心时喝些酒吃点辣的食物,心口的郁气能够得到纾解。

她亲自拿起瓜棱形的酒壶,替褚昭筠斟酒,果酒倒入高足杯中。晶莹剔透的白玉杯,里面盛着淡紫色的果酒,看上去格外诱人。

想起果酒酸甜可口的味道,褚昭筠顿时觉得喉间干涩,不等褚昭然这个主人招呼,她已经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般豪迈的模样,看得褚昭然便是一惊。她不禁劝道:“你慢些,小心等会酒意上涌,头疼。”

褚昭筠摆摆手,十分不在乎地说道:“无事,这酒我晓得,不会醉人的。”

褚昭然心说,这酒不醉人人自醉啊!

银花此时已经退了出去,屋子里只有她们姐妹二人,二人自幼受规矩熏陶,食不言寝不语,屋子里只有细微筷子触碰碗碟的声音。

只是,酒过三巡后,这规矩就维持不下去了。

褚昭筠以肘撑着桌子,手托着下巴,整个人慵懒又随意,“阿姐你说这世上姻缘从何而来?”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褚昭然脱口而出,说完她自己都愣了一下,这个观点已经这么刻骨铭心了吗?都不用过脑子就能给出答案了?

“有意思,人竟然能和牲口一般,随意配对。”褚昭筠笑着讥讽。

褚昭然一时语塞,或者说她是无力反驳,她也觉得这种强加的姻缘荒唐,可这时候,昭筠说的是醉话,她这个尚清醒的人可不能顺着褚昭筠的话往下说。说出来,万一触碰到褚昭筠心底哪处逆反叛逆的情绪,到时候不好收场。

“阿姐你说,这种姻缘下,夫妻之间会有感情吗?”

“当然会的。”褚昭然干巴巴地回答道。就算没有爱情,两个人一起生活一辈子,总会磨合出亲情的。

“不对。”褚昭筠连比划带摇头,“被旁人强加的姻缘,能有什么感情?有几个能心甘情愿接受的?”

褚昭然依旧没接话,抬手将酒杯送到嘴边一饮而尽。

“阿姐,你当初和那个不知好歹的陈举人定亲的时候高兴吗?”褚昭筠忽然换了话题。

“不高兴。”褚昭然如实答道。

褚昭筠猛地一拍桌子,一旁的褚昭然没留神,被她吓得一个激灵。

只听褚昭筠语气激动地说道:“我便知道!这种所谓父母之命的姻缘,没有人能心甘情愿接受的!”

褚昭筠再度换了话题:“今日所有人都很高兴,唯独没有人问问我高不高兴。”

“那你高兴吗?”褚昭然配合地问道。

“不高兴!”褚昭筠再次重重地拍着桌子,她指着已经空掉的酒杯,命令道:“满上。”

褚昭然探身握着酒壶,却迟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她看褚昭筠的状态不是很对,心中怀疑对方此时已经醉倒,不敢再给褚昭筠倒酒。

褚昭筠等了半晌,不见褚昭然动手,心中不耐,又说了一遍,“给我满上!”

褚昭然将酒壶从桌上拿了下来,她悄悄放在脚边,她执起茶壶,一边倒水,一边道:“你醉了,我给你倒杯茶水,醒醒酒。”

“我没醉。”

褚昭筠不满的声音响起,她嘟囔着,手不停在桌上摸着,摸了半天都没找到酒壶,她干脆举起空酒杯,对着空中敬酒,“来!干!”

褚昭然见状有些哭笑不得,这是真的醉了。她见状急忙上前,将酒杯从褚昭筠的手中夺了下来,强行将她手中的茶盏塞到褚昭筠手中。看褚昭筠这个样子,显然是已经醉了,她可不敢再让褚昭筠碰到酒了。

“来来来,喝茶。”

好在褚昭筠虽然已显醉态,但她的酒品尚且不错,她手中的酒杯被换成茶盏,她也老老实实地接受了。

不过,她顺势朝前扑向褚昭然,她搂着褚昭然的腰肢,委屈巴巴地说道:“阿姐,我心中郁闷。”

褚昭然举着酒杯,不敢随意乱动,小心翼翼地将酒杯递到桌上,待手中没了东西,她这才松了口气,温柔地抚摸褚昭筠的后背,叹道:“我知道你郁闷。”话到此处,她喉头像是被堵了一块,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这事她没法劝说,她懂昭筠的不甘,但凡是个有血有肉有思想的人,多半都不愿意自己的人生按照别人的安排进行,能甘心被安排的只有傀儡。

可她们这些被安排的人还无法反抗,像褚昭筠,她的婚事是老国公定下的,轻易谁敢忤逆他老人家。除非遇到她和陈麟那种情况,否则退婚的话刚说出口,人就得被撵到祠堂罚跪。

褚昭筠喃喃道:“阿姐,我好羡慕你能退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