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昭然仰着头，嘴无意识地撅起。叫慕云琅想起母亲身边那只通体洁白的狸奴，一样的傲娇姿态，叫人不禁手心发痒，想要伸手捏一捏她的双颊。

他手比脑快，刚有此念头时，已经将手伸向褚昭然，好在及时转了个弯，只是落在她珠翠满头的秀发上，他轻轻揉了揉，笑道：“夜色已深，莫要再玩了，快些从梯子上下去吧。”

就这样一个不算太亲昵的亲昵之举，却叫褚昭然突然慌了神，大脑一片空白。她下意识地点头，按照慕云琅所言，慢慢从梯子上爬了下来。

待双足重新踏在地面上，她才反应过来，更亲密的事情她都做过，还是她主动的！那么威风凛凛的她，怎么就被一个小小的摸头杀拿捏了呢？

太没出息了！

自觉落下风的褚昭然重新爬上梯子，噔噔噔！几步台阶被她走得气势十足，一副要和人一决高下的架势。梯子都开始有轻微晃动，看得下方扶梯子的银花心惊胆战，不住地叮嘱道：“县主您慢点。”

“慕云琅。”褚昭然爬到和能够和慕云琅平视的位置，板着脸道。

“我在。”

褚昭然一手扶着梯子，一手叉腰。

“我很严肃地告诉你，以后不经过我允许，不准随便摸我的头！”说完，她抬手在慕云琅头上乱揉一通，揉完就跑。

慕云琅被她这举动搞得猝不及防，等褚昭然溜走时他才反应过来。他趴在墙头，看着快要爬下去的褚昭然，目光温柔而纵容，还有一点点的无可奈何。

他道：“昭昭你好霸道不讲理。”明明是抱怨的话，可他语调上扬，听上去一点没有抱怨的意味，更像是撒娇。

褚昭然抬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威胁道：“不行吗？咱们俩之间，必须以我为先。”若是她的眼神足够凌厉，这威胁或许能起到作用。可她瞪慕云琅的这一眼，同样没有任何能够震慑人的作用。反而眼眸流转，眼底藏着笑意。

慕云琅唇角的弧度更深，装作无奈地长叹一声，故意逗她：“汝宁县主好生刁蛮，叫人心生畏惧。”

褚昭然啐了他一口，“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说罢，她转头就要离去。

见玩笑过了头，慕云琅立刻慌了。他改双手撑在墙头之上，双臂用力，纵身越过围墙，稳稳地落到地面。他顾不上体面，将手掌的灰尘胡乱抹在身上，伸手拉住褚昭然的衣袖。

褚昭然没防住，好悬被他吓了一跳。她慌忙四下查看，还好前院的丫鬟仆妇已经被她提前支走，此时院里只有他们三人。不然慕云琅突然跳进来，定要引发惊慌的。

褚昭然刚想说慕云琅太冲动，却听慕云琅告饶道：“昭昭我错了，真的错了。刚刚都我说笑的，我绝对没有觉得你霸道的意思，你我之间定然是以你为先，你让我打狗我绝不撵鸡，让我往东我绝不向西。真的。”

“油嘴滑舌。”褚昭然拍掉抓着她衣袖不放的手，没好气地骂了一句。“银花回屋，不理他了。”

临走前，她不忘叮嘱慕云琅，“把梯子放到墙角。”

身后慕云琅轻声应下，“昭昭，你回来多久？”

“十九送昭筠出阁，送完她就得回去了。”

回到屋里，褚昭然终于没忍住，扑哧笑出声。

银花见褚昭然心情好，趁机调侃道：“慕三郎平日看着稳重，不想也有冲动的时候。”

夜幕低垂，一轮圆月高悬于深蓝天幕，如银盘般倾泻着清辉，为大地披上了一层朦胧的轻纱。

祁国公府庭院中央，摆放着一张宽大的黄花梨木桌，木桌正对天边圆月，桌上堆满了各式月饼、瓜果，以及精致的酒菜，在月光的映照下，更显丰盛诱人。

国公府众人皆已到齐，按序站成几排。

“吉时已到，拜月！”祁国公褚泽一声令下，众人对着面向圆月，深深鞠躬。

褚泽上前点上香烛插入香炉，随后转身，朗声道：“今日中秋佳节，阖家团圆，实乃幸事！愿我褚家子孙，皆能承祖辈荣光，为国效力，光耀门楣！”

自从褚泽继承国公府，当上新的话事人，这番话便频频出现，除夕、元宵、中秋，凡有家宴，必出此句。刚开始小辈们还能认真聆听，可时间久了，耳朵快要起茧子的众人早已各自神游。

好在褚泽没有长篇大论的习惯，忍耐片刻，众人便移步花厅，开始入席。

随着门外响起的炮竹声，祁国公府筵席正式开始。

若是寻常人家，此时便该歌舞伎入场助兴了。但国公府有祖训，不许子孙后辈过于奢靡，除非是有外人在场，否则国公府的宴席只有流水的吃食，不见半点靡靡之音。

这个时候照例按齿序起来背诗，往年都是他们的大哥哥国公府世子打头，但他如今尚在任上，只能从褚昭然开始。

褚昭然起身朗诵道：“皓魄当空宝镜升，云间仙籁寂无声。平分秋色一轮满，长伴云横千里明。狡兔空从弦外落，妖魔休向眼前生。灵槎拟约同携手，更待银河彻底清。”

一诗诵毕，褚昭筠起身接上。她破天荒地吟了一首与此时气氛并不相符的诗句：“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这首诗本是诗人用来对月怀念友人的，放在如今阖家欢乐的宴席上，属实有些破坏气氛。

旋即褚泽的脸便拉了下来，但他还是忍住没有发火。过两日便是褚昭筠出阁的日子，又是远嫁，此去相隔千里，心有不舍也是常理。

只是这气氛终究是冷了下来，褚文渊以及其余几个姑娘念过诗后，宴席冷冷清清开始了。

褚昭然看着桌上丰盛的菜肴，却无半点胃口，随意挑了几口，菜没吃多少，手边的桂花酿倒是一杯接着一杯续着。

乾化十三年的中秋到底是不伦不类的过完了。接下来，国公府还要继续忙活褚昭筠出阁的事情。这事虽然准备已久，但不到出阁那天，魏氏带着国公府的仆役就闲不下来。

而京中此时也十分热闹，各家进宫侍选的姑娘都已回家，这就意味着三皇子妃的人选出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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