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3章 是风雪夜归人(1 / 1)

第1093章 是风雪夜归人

常年把漂亮话挂在嘴边的男人说出甜言蜜语纵然会让人脸红心跳,但那只是一瞬间的荷尔蒙蒸腾罢了,但是一个不苟言笑不善言辞的男人突然说出了这样仿佛从糖罐里捞出来的话,就让人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余靳淮的眉眼在龙凤高烛的映照下,有些说不上来的迷离感觉,花语呆呆的看了一会儿,而后道:“我、我知道了,我们赶紧喝合卺酒吧……”

她说着就去拿酒杯,塞了一个杯子进余靳淮的手里。

余靳淮看着杯子里清亮的酒液,忽然抬手附上了花语的脸颊,低声说:“喝了这酒之后,你就真的是我的人了。”

花语抬眼看着他,微微笑了:“一直都是你的呀。”

因为怀着身孕,花语不敢多喝,只是抿了一小口,尝到了一点点的酒味就放下了,余靳淮将杯子放好,看着花语珠翠满头,道:“我帮你拆了。”

花语也觉得难受,点点头。

余靳淮不太懂这些女儿家的饰物,但是架不住人家聪明,只要一看就知道该怎么下手,没用半小时就把东西都拆完了,他看了看被自己弄得有些凌乱的秀发,拿起象牙梳子,轻柔的给花语梳顺了头发。

看着那青丝流水一般的从梳齿之间划过,余靳淮突然就有些怔忡。

他年幼的时候对于感情的感应比之常人来的浅薄又缓慢,唯一清楚鲜明的大概就是母亲的疼爱哥哥的维护,乃至于对于后来出生的妹妹,他其实也没有太多的感觉,是亲人,就好好的保护,要是还想要更多的,他给不起,也给不出了。

他不知道是自己天性薄凉还是母亲和哥哥去世后给他的改变。

但是他是真的失去了爱一个人的勇气。

所以也就从来没有想过,他会给一个小姑娘梳发,但是温柔烛光之下,一切都是暖洋洋而美好的,岁月如此的平淡如水,但是人心是奔腾的,是汹涌的,是滚烫的。

花语正眯着眼睛享受呢,余靳淮突然停住了,她一惊,下意识的捂住了肚子,余靳淮没有察觉到她的动作,他只感觉自己的心里堵塞了一团什么东西,好像要爆炸了一般,需要将它释放出来才能活命。

察觉到什么,花语赶紧道:“等一下等一下……”

花语起身推开他,自己从枕头下面拿出一个文件袋,道:“你看看。”

余靳淮:“明天再看。”

花语嘟起嘴,“让你看你就看啊!”

“……”余靳淮不太懂新婚之夜新娘子不让自己碰是几个意思,但是看着花语的脸,他是没办法说出任何拒绝的话的,只能接过文件袋,打开看。

花语期待的看着他。

余靳淮本想一目十行的看完,但是才看到第一行字的时候就愣住了,有些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花语:“孕检报告?”

“嗯哼。”

花语甜滋滋的说:“已经有两个月啦,其实上个月就检查出来了,但是想要给你一个惊讶鸭,所以就没有告诉你。”

她说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余靳淮:“你开不开心?”

余靳淮捏着手里薄薄的纸张,却感觉这两张纸重于千斤。

花语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这个人的半点反应,不由得觉得有些无趣,哼了一声,暗自决定今天晚上要让余靳淮睡地板。

她正在心里盘算给不给这人一床被子呢,突然一下子被摁进了一个炽热的胸膛,那是能够让人皮肉都灼伤起来的温度,花语抿唇笑了,原来这个人是太高兴啦?

结果她就听到余靳淮说:“是我不好,你还小,不应该……”

他说到这里顿住了,喉结动了动,说:“等你年纪大一点我们再要孩子。”

花语:“……”

花语瞬间觉得,凤皖和凤桉年担心的什么余靳淮知道有孩子了之后就会把花语放到一边对孩子好,全他妈是多想了。

花语从余靳淮的怀里探出头,道:“但是余靳淮,我想要他呀,虽然他还是个小手小脚都看不见的胚胎,但是我能够清晰的感受到他是一个小生命,是你和我的血脉,不要他的话就太残忍啦。”

余靳淮顿了一会儿,眉眼低垂的道:“我只是怕你的身体……”

对于孩子,他从来就没有想过,他没有对自己的后嗣有过什么设想,或许对于他来说,潜意识里还是把自己当成那个孤家寡人,一辈子都不会有解脱。

花语的出现,就像是在他黑暗的世界里突然出现的一束光,黑暗持续了太多太多年,他已经不愿意相信这温暖的光是真实的了。

花语笑着说:“没有事啦,我师父说他会亲自给我调理的,不会出事情的。”

她说完又像是一种粘人的小动物般蹭了蹭余靳淮的心口,小声说:“不过,因为有了宝宝,就没有办法给你一个洞房花烛夜啦。”

“……没有关系。”不知是不是三分酒气上头,余靳淮的脖颈染上了几分红色,像是春日里花朵的颜色,他紧紧地抱住了花语,声音却竟然有些哽咽:“没关系。”

“还有……谢谢你。”

谢谢你,我半生孤寒漂泊,深堕黑暗,是你让我体会到了真正的活着是什么样子。

寒夜骤暖,阴雨忽晴,此生之后,心底是你。

花语轻轻笑着说:“你看,外面下雪了,我要跟你白头呀。”

……

凤皖抬头看着纷扬而来的大雪,眼睛里仿佛也有了雪光,远处宴会气氛正浓,有人瞥来一眼,似乎是担心她穿的太过于单薄;

凤翎抬手放下茶壶,茶烟袅袅间他眉眼沉静,缓缓地将一杯浇在了铺着新雪的地面,仿佛是在祭奠被遥远岁月吞噬的故人;

叶铭羽笑着扑进步楠怀里;霍拆看着病床之上昏迷不醒的陆溏深;苏甄筠抱住南涧,将头放在他的肩上,轻声笑了。

而幽幽山林之间,有人关了电视直播,怔怔的看着屏幕,好一会儿,像是笑了,但是眼泪却砸了下来。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浮世浮沉,跋山涉水而来的,是风雪夜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