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伟的这番话,让几乎所有听到的这些卫生兵,以及坤兴公主,周刘氏和那些女护卫们,全都感到很是震惊。
什么时候,竟然会有人提出,妇女也能顶半边天?或许只有当年的武则天时代吧!
这个时候的她们,那是想都没想过,自己竟然可能发挥如此巨大的作用?
想着有一天,她们可以不再依附于男人而存在,而是和男人并驾齐驱,一样重要,一样顶着头顶上的那片天时,她们就有点难以想象,那到底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此时此刻,就冲着张明伟的这番话,很多人就意动了。都是差不多死过一回的人,为什么不搏一搏,争取一下那个美好的前景呢?
当然,也有一部分女人觉得,虽然那个前景似乎很美好,可是还是自己的命最重要!
如果这个时候,张明伟给她们一个选择,以此来区分她们中的这些人时,相信这一千五百个卫生兵,肯定有一些愿意,有一些不愿意。
不过张明伟显然没有打算这么做,因为他又在说道:“你们好好的护理,照顾他们,明天我来巡营的时候,也会检查你们的活。我希望你们能胜任这份活,如果做得不好,等同骑军将士的军饷不是那么好拿的,卫生兵的荣誉也不是滥竽充数就能得来的。”
听到这话,这些卫生兵们第一个反应,就是非常诧异。国公竟然要去巡查,那岂不是说,他也要就近接触那些得了风寒的人?国公竟然不怕?
得到这个结论,就连那些原本还不愿意去的卫生兵,就顿时一下子就振奋了。
既然连国公都不怕,那就说明风寒肯定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可怕!要不然,国公的命何等的金贵,又岂会犯险!
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她们才意识到,刚才兴国公好像说了,这份活干不好,那是要没得干的。不当军饷高,而且似乎是非常荣誉的事情。
这么想着,这些卫生兵们就非常的紧张起来,就害怕自己会被淘汰掉。现场的情绪,明显的不一样了。
张明伟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心中有点满意,在说完之后,便转头对坤兴公主说道:“还记得以前我唱的那首歌吗?”
以朱媺娖的聪明,立刻就明白张明伟所指的,就是曾经他所唱过的那首有关医者的歌。
于是,她马上点点头道:“先生的意思是,教她们唱这首曲子?”
张明伟听了摇摇头道:“不是,我的意思是,卫生兵的职责是救死扶伤,救治伤员,救治病人。她们以后就算退伍了,也可以为百姓继续看病。目前我们大明朝,太缺少这样的人了。要鼓励更多的人,成为卫生兵,成为救死扶伤的人,因此,不但待遇要好,而且还要给予这份职业更多的尊重,设定一番职业誓词也是有必要的。”
这个说法,非常的新鲜。不过对于朱媺娖来说,越是新鲜,她越是感兴趣。
因此,听完张明伟的话之后,她便立刻点头同意道:“好啊,好啊,先生考虑甚是周全!”
或许有的人会觉得,这种誓词一样的东西,只是一种形式主义。然而,有这个仪式,或没有这个仪式,重视程度是不一样的。
张明伟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把卫生兵的第一次出场搞得隆重一些,能够被世人所瞩目。甚至都已经想好了,回头还要把这个事情让《明报》刊登出来。
因此,又和坤兴公主商量了一番,最终定好了明天的事情。
………………
等到第二天一早,各部主将都回来禀告,原本李自成大营的隔离任务已经完成。
张明伟听了,便传令全军到李自成大营外面的平原上集合。
这个时候,原罗汝才手下的兵力也已经整编的差不多,自然也参与了集结。
因为流贼已经退去,开封府也解除了戒严。在远远的官道上,有一些人离开开封城,也有一些人往开封城而来。
他们看到那么多军队在集结,一时之间都有点好奇。虽然不敢过去,因为他们知道原本李自成大营那边有瘟疫,可不妨碍他们就在官道上远远的观望讨论。
“你们说军队如此集结,这是要干什么?”
“听说那个军营里的流贼都得了瘟疫,搞不好集结军队就是要把他们都困死在军营里面。”
“有可能,反正都是祸害百姓的流贼,死了最好!”
“可不是,竟然发生了瘟疫,难怪那个贼王都会把他们抛弃了!”
“……”
听到这话,人群中有一个年轻人,就有点不服气的反驳道:“你们怎么能这么说呢?那里好歹还有二十多万人呢,那就不是人命吗?要把他们都困死在里面,是不是太狠了?”
“都是流贼,死了活该!你居然还敢给他们说话?”有人很是气愤的说道,并且转头去寻这个说话的人,似乎想教训他。然而,当他看到那个说话的年轻人很是强壮的样子,最终还是算了。
这时候,从开封城里面出来的人群中,有人开口说道:“我想你们是误会朝廷了!”
“误会什么?”那年轻人听到,便又问道,“朝廷总不可能是要救他们吧?”
“哎,对了!”那人听了当即说道,“兴国公在开封城里面征集所有的生姜之类火气旺盛的东西,据说要煮生姜水给这些流贼喝。要是不想救他们,至于全城收集生姜吗?”
听到这话,其他人也附和起来,说朝廷好像也在哪哪哪收集生姜等物资。
他们正在讨论着,忽然有眼尖的人惊叫了起来:“看那边,那是走过去的该不会是传说中的女兵吧?”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停止了讨论,纷纷转头看了过去。
果然,就见远处有一条小长龙正往集结的军队中走去。
她们身材娇小,不过全都穿着军装。似乎有一点不一样的是,她们的右手臂上有一块是白色的,上面似乎绣着什么,好像是个圆圈。
看到这个,所有人都惊讶了,包括那个强壮的年轻人。
“朝廷怎么还搞这些女兵,真以为她们能打仗?”
“就是,像这种女兵,就算她们再厉害,力气总是不足的,我一个都能打她们五六七八个。”
“……”
听到这种不以为然的话,有知道一点内情的人便开口解释道:“这些女兵又不是拿刀拿枪,听说是卫生兵,就是在军中救死扶伤的,类似于郎中的那种。”
“什么?”
一听这话,反而让听到的人更是惊讶了。女兵毕竟还是传说中的兵种,多少总是有见过一些的。
可是,类似郎中那样,在军中救死扶伤的女兵,那真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的。
知道一点内情的人,听到他们的惊讶声,更有得意的介绍道:“你们不知道吧,这个卫生兵拿的军饷,是和骑军的军卒等同。跟你们说,这卫生兵可是了不得的。
一听这话,那个强壮的年轻人就有意见了,当即冷笑道:“给她们的军饷这么高,该不会是和那什么兴国公有关系吧?总不成是伺候那兴国公的吧?随便假借了一个名义!”
听到这话,有的人便猥琐的笑了起来。但是,更多的人,却是怒声呵斥。
“你是什么人,竟然敢诽谤兴国公?”
“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一看你就不是那种好人!”
“……”
这强壮的年轻人显然没有想到,兴国公在百姓中的声望竟然这么高,试探着说了一点坏话,竟然引来这么大的反响!
这也就是说,兴国公真是一个好官!
这么想着,他便沉默了,也没有再去争辩什么的。
正在这时候,忽然有一群女人的声音传了过来,声音整齐嘹亮,坚定有力,而且很好听:“吾以药王发誓,此生救死扶伤,不畏艰难危险,贡献吾的一生!”
这个话远远的传过来,竟然听得很清晰。官道上看热闹的这些人,一时之间谁也没有说话,就看着声音传来的那个方向。
虽然他们看不见,但是他们明白,这些话肯定是那些卫生兵当着那么多朝廷官军的面在发誓。
救死扶伤,不畏艰难危险,贡献一生……
这些话就在他们的脑海中,很是回荡了一会。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有人在人群中低声嘲笑道:“说的和真的一样,还真信了那群娘们!”
就在他的话音刚落之后,却听人群中又有人惊叫了起来:“看,快看,那些卫生兵进军营里面去了!”
众人看去,果然看到那群卫生兵,因为她们的胳膊上那明显的标志,一下便能认出来,正出了军阵往大营里面而去。
结合刚才那响亮的誓言,显而易见,他们是去军营里面救死扶伤,去救治那些得了瘟疫的流贼。
这一刻,官道上的人群中,再也没有阴阳怪气的了。扪心自问,就算他们这群大老爷们,其实也没有那个胆子走到那个有瘟疫的军营里面去。
那群卫生兵,真的是不畏艰难危险,去救死扶伤了!
官道上,不知道沉默了多久,有人忽然回过神来说道:“我知道了,她们手臂上面绣着的那个圆圈,肯定是虎撑!”
一听这话,众人恍然大悟,知道那个圆圈肯定就是虎撑。因为虎撑是代表郎中的三件物品之一。能够发出响声,提示郎中来了。
官道上,也随之热闹了起来。
“真的都是巾帼英雄啊,佩服!”
“是啊,又有多少人敢于去救助得了瘟疫的那些人,特别他们还是流贼!”
“……”
在这些话之外,也还有一些并不和谐的话。
“我看她们未必是自己愿意,肯定是那些当官的逼迫她们,才不得不去的!”
“还真有可能,当官的自己不去,就让这些没用的女人去送死!”
“其实吧,那些流贼死了就死了,当官的就是想当婊子又立牌坊。看看,不是朝廷没有怜悯之意,朝廷确实是专门去救治,可是没用,那就怪不得朝廷了!”
“……”
那强壮的年轻人,听着他们这些话,眉头紧皱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就连他的同伴示意他离开,也没有发现。
忽然,有人就像看到神仙一般,万分惊讶的尖叫了起来:“看,快看,该不会是我眼花了吧?我怎么看到那个往军营里面去的人,穿的好像是蟒服吧?”
在开封府这边,可以穿蟒服的人,除了周王之外,就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兴国公。而周王早已在大战之前离开开封城,这也就是说,他们看到的那个人就是兴国公。
官道上的人群,登时就炸了,议论纷纷。
“对,没错,肯定就是兴国公。你们看到没有,护卫他的是穿黑色飞鱼服的锦衣卫,除了兴国公还能有谁?”
“为什么兴国公要进去,他就不怕被传染瘟疫吗?”
“是啊,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更何况是当朝国公?万一要是有事,这个责任谁担当得起?”
“……”
一时之间,所有人对张明伟进军营感到非常的震惊。就连那个强壮的年轻人,也是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盯着张明伟的身影。
如果说,得了瘟疫的是朝廷官军,甚至是京营,那兴国公作为统军主帅,冒着风险去收买人心,他其实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那瘟疫只是风寒,对于有钱有势的人来说,有医术高明的人跟着,发生危险的可能性不算大。
然而那个大营里面,却全是他们所谓的流贼,是要剿灭的对象。不让他们自生自灭,就已经是朝廷开恩了,根本就没必要以国公之尊去冒险!
而那个兴国公却还是这么做,那就只能说明,他是真的很重视军营里面那些人的性命。
这么想着,这个强壮年轻人的脑海中,便又浮现出了张明伟当初的音容。
“我在这里可以给你们保证,朝廷必定会越来越好,在皇上的励精图治之下,也不吹,还有我在竭尽所能,虽然天底下还免不了有不公之事,还有贪官污吏,但是,百姓的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这个,就是我张明伟这辈子最大的理想,我会为之奋斗,用我的生命去奋斗!”
那一幕犹在眼前,又结合刚才所看到的,听到的,这个强壮的年轻人不由得低声喃喃自语道:“为何而战?”
“吾等为天下太平而战!”
正在这时候,惊天动地的吼声,震耳欲聋。
只见远处集结的大军,全都单膝跪地,向着兴国公的背影,在那齐声大吼。
那支大军中,有京营的将士,还有袁时中的人马,原本投降朝廷官军的李自成所部,也就是袁宗第的人马,还有罗汝才的人马。此时此刻,他们都在异口同声的大吼。
这一幕,再次震惊了官道上的围观人群。包括那个强壮的年轻人,也是抬头看着,脸色相当的震惊。
为何而战?为天下太平而战!这肯定是那兴国公说了什么,所以才让他的部下,不管他们的出身,都有了同一个目标吧!
强壮的年轻人心中如此想着,刚刚之前还有些迷茫的眼神,就好像变得清澈了一些。
他其实猜的没错,张明伟在卫生兵宣誓之后,便决定跟着卫生兵进入军营,在手下将领再次劝阻之时,他便再次表明了他的志向。
看来兴国公真的进去,想着他说的那些话,大头兵们显然都感动了。尊贵如国公尚且如此,那他们又何须惜命,自当随国公为天下太平而战,结束这个该死的乱世!
特别是那些流贼出身的将士,最是感触,最是恨死了这个该死的乱世。
原本李自成的军营中,各个营区之间,都有将士把守。而在每个营地之内,又按帐篷隔离,一切井然有序。被隔离的那些人,也都非常的配合,呆在营帐里面不出来。
只有当他们看到兴国公巡查过来时,一个个非常激动的敬礼,甚至帐篷里面都有磕头的。
在病患区内,卫生兵们都在忙碌,看到兴国公真的出现了,一个个明显都很激动,腿脚轻快,干活都不知道麻利了多少。
只要张明伟出现的地方,不管什么人,包括那些病患,士气一下高了很多。
张明伟巡查的这一切,心中还是比较满意的。之前下令的补充意见,有人提出了醋能有助于恢复,这个建议他也接纳了,在病患区这边,都能闻到很大的醋味。
张明伟有足够的理由相信,这次的瘟疫只是风寒而已,在目前这些措施之下,应该很快就能够战胜。
不过由此他也想到了一些其他的事情,比如京师那边会发生鼠疫,虽然按照原本的历史,是要到崇祯十七年初才会有。
但是他在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发现了京师外城比较脏,老鼠遍地跑。
锦衣卫的职责中,就有监督京师卫生防火等责任。因此张明伟决定,在战胜这次的风寒瘟疫之后,就专门上一个奏章,以公开的形式上诉奏,说明一些瘟疫的产生形成传播途径等等。
相信有这个风寒瘟疫的案例在,到时候全国各地的人,都会比较信服的接受自己所提出的那些他们从未听说过的事情。让大明医学界的眼界,也能提高不少。
……………………
再说那个强壮的年轻人,在观察了差不多一天,确认了朝廷官军这边的事情之后,便和他的同伴离去了。
一天之后,他和同伴出现在开封府以南百里之外的偏僻地方。
在这崇祯十五年时候,大明的人口已经减少了相当多,特别是在北方,在中原地带,更是因为连年的战事,还有天灾,真的是千里无鸡鸣,白骨露于野。
一支五千人左右的骑军驻扎在这里,硬是没有人发现。
一处断壁残垣的山村,是这支骑军的帅旗所在。迎风飘扬中,一个“李”字不时可见。从他们的穿着上能看出来,这是一只流贼骑军。不用说,就是李过所领的那只骑军。
看到那个强壮的年轻人回来,一路上遇见了的流贼,纷纷恭敬的打招呼。
这个强壮的年轻人,就是李过的义子李来亨。
李过刚好在屋外,看到李来亨回来,便笑着问道:“怎么样,朝廷官军的动静如何?可有中招?”
所谓中招,其实就是被风寒感染。
李来亨听了,一边随手把战马的缰绳抛给边上的人,一边走向李过,同时回答道:“没有。”
“没有?”李过听了,有点疑惑的追问道,“难道那个兴国公是虚有其名,二十万人马弃之不顾,所以才没有中招?”
听到这话,李来亨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看着眼前这个断壁残垣的山村,发起呆来。
看到他这样子,李过就觉察到不对了,便走近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关心的问道:“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
被他这么一拍,然后回过神来,用手指着眼前的断壁残垣说道:“义父,这里的人原本应该都能过日子吧?现在他们在哪里,是都死光了吧?”
听到这话,李过就立刻想起了之前时候,李来亨对他说的那些话。顿时,他眉头一皱说道:“你怎么还在想那些事情?我不是说了吗,我们只管打仗,跟着大将军就成,想那么多又有什么好处?”
说到这里,他看看李来亨的神情,便又补充说道:“最多管好我们自己,少造一些杀孽吧!”
说完之后,李过心中叹了口气,该是自己在李来亨小的时候,说多了一些事情。
其实那些原本没有什么,也能增强李来亨对朝廷的恨,也因此,李来亨在战场上很英勇。
可是,如今……
想到这里,李过也不想了,又拍了拍李来亨的肩膀,便准备转回屋里去。
可谁知,就在这时候,李来亨却开口说道:“义父,你还没有听我这次出去亲眼所见的那些事情呢!”
说完之后,他都不管李过同意不同意,就把他看到的,听到的都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