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明兰问道,“说罢,你今儿是为着什么来了?往日你可不是这样的性子,没打个招呼就急着上门来的,必定是为着什么要紧事。可是听说了我姐姐的事情?”
徐明薇知道她说的是徐明茉,摇头道,“却不是为着她来,只是忽地想起来你月份也大了,来看一眼你好不好的。你这肚子大夫可说了什么时候生?”
徐明兰明显不是很信,但听她问到孩子,脸上倒露出几分为母的温柔笑容来,说道,“也快了,就这一两个月吧。”
老赖家的是知道她的月份的,看着徐明兰的肚子也是一阵心惊,看着倒不像是八个月的肚子,便是快生了都说得,眉心不由得一紧。往日也听说过有怀相异样的,但像五姑娘这样的,却是少见。
徐明薇也是同样想法,不禁开口问道,“姐姐这肚子大得吓人,可问过大夫了?”
她不敢直接说孩子太大了到时候怕不好生,这样的话说在前头还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却是不能乱说的。
徐明兰笑道,“大夫三天两头地来请平安脉,都说肚里的吃得油水极好,将来定是个壮小伙子。你也别被这肚子吓着了,里头晃荡荡的半个都是水哩,落在孩子上头也没几斤肉,只管放心便是。但凡女人啊,都是要经过这一遭的,等你以后有了孩子,只怕比我还欢喜呢。”
听她如此说,徐明薇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又问她日常饮食,一天竟是要吃一斤肉,其他鸡鸭也是不禁的,因而皱眉劝道,“时常听说猪肉吃着比鸡鸭要容易胖,而且生完孩子也不好瘦下来。五姐姐倒是不如多吃些鸡鸭鱼肉,或是牛肉羊肉也好,油脂少些,奶完孩子也能早些恢复回来。”
这一句总算敲到了徐明兰的心坎上,她怀孕以来最怕的就是一个胖字,但又管不住自己的嘴,只馋着肉,肥肥的扣肉她自己就能吃下一盘去。听了徐明薇的话,不禁问道,“真的有此一说?那从今往后便改吃了牛羊肉罢。”
徐明薇见她肯听了劝,心里稍稍放松了些,又趁热打铁地说道,“还有一则却是要姐姐自己走动起来。早晨黄昏,不拘了时候,但凡有空了就往园子里走动一会儿,筋骨活动松了,到时候生孩子也痛快些。”
徐明兰便笑道,“瞧你,一个还没怀孩子的,说起来倒是比我更懂些。”
徐明薇见她肯听,也不辩白了,只笑了笑。徐明兰一时又叹起气来,说道,“你看我这肚子,怀得快,孩子也不折腾娘,从前都不觉着什么。如今看了二姐姐,才知这实在是大福分,世上也有盼这个盼得眼睛都哭瞎了的。要是能将我这时运,分她一半便好了。”
徐明薇听她忽地出了哀音,心里不喜,佯怒道,“兰姐姐快些打住,这样的话岂是好说的,各人有各人的缘法罢了。”
徐明兰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在即将临盆的血口上,说这样的话的确是不太吉利,连忙打嘴道,“瞧我!举头神明,信女一时失言,但求偏听不明。”
姐妹两个便不再谈论徐明茉这桩糟心事,坐到近巳时,徐明兰要留他们在家中用午饭,徐明薇却推说还要及早回家禀了婆母。恰好傅恒这时来寻她,徐明兰勉强留不得,只好挺着个肚子送他们到大门口,看着他们的马车渐渐走远了,才依依不舍地回了头。
午间裴家厨房正烧着灶,惜云得了徐明兰的意思来改菜,却是一片猪肉都不要,只叫上了有的鸡鸭鱼肉。往后也只用牛羊肉,不再添猪肉的进项。厨房的婆子们领了意思,回头倒笑,这肉婆子竟然也有嫌了猪肉的一天。
只惜春冷脸映着灶火,趁着众人忙着调笑不注意,动作飞快地挖了一勺猪油倒进烧好的鸡汤里头。一时有送饭的婆子来装食盒,看了面无表情的惜春一眼,心里暗骂一声,小娼妇,如今也只沦落到个烧火的罢了。
且说徐明薇和傅恒从裴家出来,乘的马车却不是往回家走的路,徐明薇惊讶道,“这是还要上哪家去?”
傅恒笑道,“前头不是与你说了去吃西南麻辣口吗,等云平回来,还不知是什么时候了,便趁着今日出门方便,先履践了诺言。”
徐明薇后悔道,“早知道你要带了上馆子,我也换身衣服,这样出入只怕也太过显眼了些。”
傅恒摇头说道,“不碍事的,那地方有个后门,专给女客出入,你我从那儿进去,再包一雅座就好。”
徐明薇听了倒放下心肠来,忽地又想到一茬,“倒是忘记同家里招呼一声,只怕还备了咱们的饭。”
傅恒笑道,“有碧桃在,还有什么吃不尽的。”
徐明薇被他逗乐,心想果然不是这样么,便不再自寻烦恼。穿越以来她出门上馆子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得出来,因此这会儿还是有些小激动的。
行了小半柱香光景,马车终于停在一条小巷后头。傅恒先下了车,叩门与里头的人打了声招呼,再听得一阵木门的咯吱声响,马车竟又动了起来,穿过那宅子的后门,又行了一小段路,才听到傅恒在外头说道,“可以了,就在这儿下吧。”
老赖家的上前替她打了帘子,徐明薇弯身钻了出去,才发现原来他们这会儿是立在一座竹子搭建的楼牌前,上面题着紫竹阁三个字,不禁抬眉看向傅恒,说道,“要不是你先说了这处是个馆子,我还道咱们是进了哪户人家的院子。”
傅恒说道,“这一块本来就是为着寻安静的客人备着的,卖弄文雅,也是常情。已经同跑堂的说了单子,这便上去吧。”
老赖家的和铁头自去前头领了堂食,倒是不跟着他们上去。两人到二楼雅座等了才一小会儿,不料这家馆子出菜极快,竟陆陆续续地将傅恒点的菜一水给上齐了。
徐明薇勉强认出有几道像是川菜的样子,口水鸡,鱼香鲜贝还有陈皮焖肉,但其余几道就看不出来是个什么路数。
傅恒见她迟迟不下筷子,还以为她是怕菜会麻口,笑着夹了一筷子鸡肉到她碗里,说道,“这个倒是不麻,偏辣,你若是怕辣,在茶水里涮涮。”
平时倒不见他这样细致,果然出来家里,总有些不同。徐明薇心想,嘴上却说道,“你也不用顾着我,我自己来便是。”
傅恒听她这样说,到底还是不放心,偷眼看着她吃了那块鸡肉,也没见有被辣得咳嗽了,显然是能受用的,这才满手倒了店家送的酸梅汤,大快朵颐起来。
两个人吃饭,却是足足点了十道菜,竟然也都吃得差不多。傅恒看了便笑,“原本是怕下次出来不易,这家的菜也是要新鲜吃着才有味道,才将头牌的都点了一遭,不想你也是如此能吃,倒没辜负了这些个。”
徐明薇说道,“要在家中吃也不难,只买齐了调料,想必徐婆子也是做得的。”
傅恒心想这也是个主意,便留心叫小厮跑腿买卖齐全了。回头与徐婆子一声交代,竟然也真仿出了八九分。长此他们屋里倒是常常吃辣口的,带的一院子丫头婆子们也渐渐改了口味,却是后话了。
进了九月,满院的桂花橙黄似金,飘得到处都是宜人的甜香味。徐婆子带着人摘了几日的桂花,拿糖渍了,平日做点心羹汤的时候随手扬上一把,便是数不尽的美味。连着傅恒这样不爱吃甜食的,也渐渐迷上了自家做的酒酿丸子桂花羹,连着吃了几天的宵夜,都不肯换了别的。如此也只能劳累徐婆子,宵夜也得做了甜咸两样,才好打发了两位主子。
徐明薇算算日子,到了中旬,徐明梅那头也该有消息了。如此天天盼着等着,到九月十五这日,果真有秦王府的人上门来报喜,却是喜得千金。宫里也是第一时间得了消息,发下道圣旨,封了个太平郡主。
没有听到徐明梅的消息,那便是母女均安,徐明薇自八月底以来一直悬着的心,算是落下了一半,连忙打发了婉容婉柔两个,开了库房仔细挑选起该送什么贺生礼。
这日她忙得团团转,也没注意到傅恒是什么时候出门的,回来倒是给她带了个平安串子,说是从秦王府得回来的。天启有个风俗,能平安生产的妇人被认为是有福气的。因此经过她手的串子,戴了能保生育顺利。徐明薇接了串子便有些脸热,倒忘记问傅恒,他怎么会突然去了秦王府。
秦王得女的消息很快在京中传开,这一夜许多人唉声叹气,也有许多人暗自欣喜。但从徐明梅传来的口信来看,秦王还是挺喜欢小太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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