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想到,温贵妃这样偷偷摸摸折腾了一个多月,竟能有幸怀上身孕,玄烨听说后只是一脸沉郁闷声不响,太皇太后叹了叹,便吩咐岚琪:“带胤祚去玩儿吧。”
岚琪默默答应,转身往外头走,将出门时听见太皇太后说:“皇帝宠幸自己的妃嫔,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有了身孕更是老天赐福,只是温贵妃那些勾当要不得,传了出去,皇家颜面何在?”
她没再敢听下去,出门来找胤祚,答应带他去找四哥,胤祚却问母亲:“皇阿玛好了吗?是不是也要吃很苦的药?”
岚琪蹲下来擦擦他额头的汗,小声说:“皇阿玛只是累了。”
六阿哥和额娘大手牵小手慢慢走出慈宁宫,他娇滴滴地说着:“额娘,胤祚也好想上书房。额娘,我会好好念书,和四哥一样厉害。”
儿子稚气的声音说着充满志气的话,让岚琪心境宁和了许多,刚刚过去的时间里,她都无法想象自己如何憎恨起了温贵妃,她这算是哪门子的爱情,她知不知道会害了玄烨的身体,更丢了她自己的性命?
若非有这身孕,太皇太后一定不会放过她,可太皇太后说得也不错,皇帝宠幸妃嫔,是再寻常不过的事,玄烨从来就不只有她乌雅岚琪一个人,她早早就对玄烨说过不晓得彼此的感情能延续多久。曾经惠妃荣妃当着自己的面也说若干年后如何如何,也许她们的今天就是自己的明天,将来会怎样,谁知道呢?
“胤祚,额娘抱抱你。”无助消极的时候,孩子是心中最大的依靠,岚琪想起她的小女儿,对胤祚说,“皇祖母在太祖母这儿说事呢,额娘带你去看小妹妹好么?”
胤祚却嘟囔:“我不喜欢小妹妹。”
做母亲的很为难,笑着问:“怎么不喜欢妹妹了?”
“因为四哥喜欢妹妹多,四哥现在可喜欢妹妹了。”胤祚伏在额娘肩头撒娇,“额娘是不是也更喜欢妹妹了?”
岚琪无奈地笑着,手臂也越来越酸,笑着说儿子越来越结实了,之后走了几步终究放下他,而他们这样一折腾,半天也没走多远,却瞧见后头慈宁宫的有人进出的动静,跑来的人匆匆行礼后又不知跑去何处,而皇帝的暖轿也准备起来,不多久就看到玄烨从门里出来。
玄烨以为岚琪已经走了,这会儿瞧见他们母子不远不近地在这里,一时愣住,两边似乎都有些局促,岚琪定了定神,拉着儿子站到一旁,想等御驾先行。可玄烨见她如此,索性径直走过来,胤祚不懂事,欢喜地问皇阿玛是不是领他去书房,玄烨却无视儿子,直直地问岚琪:“你生气了?”
随行的环春赶紧来把六阿哥抱开,小家伙问环春做什么,环春笑着哄他:“阿玛和额娘说悄悄话呢,咱们不能听,环春带六阿哥去等四阿哥下学可好?”
这边德妃随皇帝去了乾清宫,咸福宫里方才匆匆从德妃面前跑过的人,则带来太皇太后的懿旨,说温贵妃娘娘怀了皇嗣万分金贵,这些日子不要出门多走动在家安胎,又说钦天监测算贵妃娘娘怀孕的日子有些犯冲,其他宫里的娘娘们也不知什么生辰八字会不会相克,所以这几个月里,也不必来走动,着觉禅贵人好生照顾着。
温贵妃和觉禅氏都只有听着的份儿,而来的太监要紧说完这些话,就又另外一本正经地说:“太后再有懿旨,说方才的事切不可传出咸福宫外,若听得一二风声,娘娘没了颜面是其一,再有咸福宫里上上下下的奴才,都不能活了。”
这太监说的一本正经面无表情,却惊得在场的人目瞪口呆,他交代清楚扬长而去,更顺带就让咸福宫的门紧紧关上不要随便有人总动,回去的只他一人,跟来的两个大力太监,便自此守在这里不走了。
贵妃始终没对觉禅氏解释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方才晕过去后,太后只在屋子里和她一人说话。觉禅氏猜想搜出来的那些东西是药物,但太后说皇帝房shi过度之类的话时她还不在跟前,所以猜不出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东西。
这会儿冬云去警告上上下下的宫女太监,他们只知道太后带人来搜查,搜出了什么弄不清楚,可现在主子虽然好运气地再次怀孕,但咸福宫怎么突然变成了一副冷宫的架势,在宫里生存的人多少会看眼色,便都觉得主子若没这胎孩子,现在还不定是什么光景。
这些,觉禅氏也察觉到了。
“真是过意不去,害你和我一起坐冷宫了。”温贵妃凄冷地笑着,一手覆在小腹上,面上是说不出的情绪,“我天天饿肚子收紧的腰腹,这就又要宽起来了,我这命怎么这样不好?”
觉禅氏一怔,她还从没听说过宫里的女人不想怀皇嗣的,但想温贵妃那么在乎皇帝来看他,这下子又要一年半载不得亲近,也难怪她不愿意。
“我以为那些药,只会助益床笫温存,我怎么知道会伤身子?”温贵妃渐渐将自己蜷缩起来,眼神怔怔地嘀咕着,“我也吃了呢,我怎么没事呢,皇上他怎么会头晕站不稳?那又不是什么毒药,何况他也没天天在我这里,他从前天天腻歪在永和宫里,怎么也没见不好?”
眼下才入正月不久,温贵妃还未曾侍寝过,腊月里虽然数她日子最多,也并非太皇太后所说的夜夜春宵,她不奇怪太皇太后直接把矛头指向自己一抓一个准,毕竟谁陪得多肯定就是谁有问题,可皇帝并非天天来并非天天吃,凭什么把平日在别处的也算在她的头上?
觉禅氏听她时不时咕哝几句,已经猜出个大概,温贵妃也意识到她的存在,猛然问:“你心里一定笑话我,恨我了吧,这下子我把你的前程也毁了。”
觉禅氏忙道:“臣妾没什么,本来就除了咸福宫没有其他地方可去,臣妾在这里照顾您就好。”
温贵妃却没来由地发脾气,怪她不懂得讨皇帝欢心,如果她能让皇帝喜欢并为此常常来咸福宫,温贵妃也不用费尽心思地邀宠想要留住他的心,到如今不止心留不住,连身体也没留住。
觉禅氏不想多问,可温贵妃却把什么都对她说,当听到说是对皇帝用了催情之物,直吓得她目瞪口呆。当年惠妃对皇帝做了一样的事,才会让皇帝意乱情迷地和她这个陌生宫女翻云覆雨,毁了她的人生。
贵妃一直强调皇帝没有天天来,她没有天天给皇帝服药。还是觉禅氏有几分见识,告诉她这东西说是催情,实则就是壮yang之物,床笫间能助益云雨之事,其后药效也会停留在身体里。服药的日子里皇帝的身体始终亢奋着,更何况隔几日就会再来服用一次,而对正在盛年的皇帝来说,他很容易觉得自己是正常的状况,等要察觉不对劲,差不多就是现在这外强中干的时候。
“皇上正在盛年,娘娘再佐以这些药物,无疑是烈火烹油,而今发现得早还算好,若真真时日一长,恐怕会伤了龙体的根本。”觉禅氏心里寒颤颤地,连连对贵妃说,“您怎么会想到这样做呢?娘娘,若非您有了身孕,只怕太皇太后她……”
温贵妃瞪着她,脸上露出狰狞的恐惧,眼神呆滞微微蠕动着嘴唇,“会怎么样,杀了我吗?”
觉禅氏点了点头,没说出口。
这会儿冬云进来,满面忧愁地说慈宁宫来的两个大力太监不知为何又撤走了,似乎是不会再回来,大概太皇太后也怕做得太难看,怕让宫里的人猜忌。
温贵妃顺口问:“皇上现在怎么样了,找太医瞧了吗?”
咸福宫毕竟在宫外有庞大的家族做靠山,钮祜禄家在紫禁城里眼线不少,她们在宫里怎么也不至于被真正与世隔绝,总有法子能知道外头的事。冬云说德妃娘娘跟了皇帝去乾清宫,太皇太后又以皇帝伤风为由让皇帝静养,并命德妃侍疾,这些话显然刺激了温贵妃。
冬云明知道会让主子生气动怒,可心里太过幽怨,似乎故意要说给她,毕竟冬云当初劝了又劝,可她家主子就是一意孤行,才落到如今的地步。
“你看你看,把我撂倒了,乌雅氏立刻就凑上去了。”温贵妃不反省自身的错,反而一股脑将怨恨发泄在岚琪的身上,甚至恨恨地说,“皇上的身体何至于那么不济,一定是她嫉妒我得了皇上喜欢,才挑唆的。”
觉禅氏是最聪明的人,再不开口说什么安抚规劝的话,她同样明白温贵妃不傻,过几天她自己就能想明白到底错在哪里,也许从一开始她就知道是错的,但为了想要得到的一切,不惜闭着眼睛咬牙走上这条路,哪怕是不归路。
乾清宫里,皇贵妃得知皇帝抱恙,风风火火地就冲过来,可却被挡驾拦在外头,岚琪出来迎接,一见面就被骂,皇贵妃忧心玄烨的身体,责怪岚琪连这种事都要大包大揽,毫不客气地说她:“你就不会反过来劝劝太皇太后劝劝皇上,你就不怕这样子遭人恨?皇上不是你一个人的,平时多偏心你也就罢了,连生病也要霸占着吗?”
岚琪默默听着,皇贵妃的脾气就这样,急的一阵上来,之后就好了。眼下比着温贵妃那般恶劣的行径,岚琪瞧谁都觉得顺眼,反正怎么都比温贵妃强,皇贵妃又直来直去,更是不用花费心思去对付,被她骂几句抱怨几句,很快就过去了。
等岚琪再回到玄烨跟前,正熬好了药要请皇帝服用,试药的太监一遍遍查验过,岚琪才端到皇帝面前。玄烨瞧她神情淡漠冷静,想到刚才听见几句皇贵妃训斥人的话,她伸手递过药碗来,他不接碗,却握住了她的手腕,轻声道:“是朕不好,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面前的大男人,像做错事的孩子,做出一副无辜可怜的模样,可岚琪心疼不起来,越看他就越让人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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