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宜妃一肚子的火气,惠妃索性让她说个够,却不想宜妃连私密的事都问上来,竟好奇乌雅氏都生了五个孩子,为什么还能好好地伺候皇帝,难道身体就一点没什么伤害,而皇帝对她也依旧爱不释手。
这话要惠妃怎么说才好,但想宜妃既然能想到这种事,若是以己度人,可见她自身已不是能不能生养的问题,生十一阿哥时所谓吃了大苦头,必然是留下了什么严重的创伤,就难怪她如今不能哄得皇帝喜欢。
“皇上虽还会来翊坤宫和我说说话,可不大做那些事了,我自己也不敢像从前那样邀宠,心里头……”宜妃说到伤心处,竟是潸然泪下。
惠妃无奈,轻声叹:“那你就当自己有了年纪,算了吧,宫里头多少女人一辈子都无法承恩,你好歹生了三阿哥阿哥。”
宜妃垂脸嘀咕:“便是尝过了甜头,才念念不忘。”
这话说得隐晦暧昧,不多想没什么,多想连惠妃都脸红,她们都是一样过来的人,有些不能说出口的事,心里都很明白,不能在这上头继续说下去,说多了都是怨气,惠妃忙岔开话题道:“我是不想去畅春园的,太皇太后和太后都在,拘束得很,没多大意思。为了胤禔的婚礼我累得都要病了,正好闲下来,好好休养休养。”
宜妃却不消停,依旧缠着前头的话,此刻是说:“下回选秀是几时,下回我要挑两个漂亮的留在翊坤宫里才好。”
惠妃皱眉笑道:“你想用年轻的来笼络皇上?不怕一个个将来得了宠,不把你放在眼里,到后来你得不偿失?”
宜妃扬眉,很是自信地说:“自然有调教的法子,要挑选老实呆笨的,姐姐看看景阳宫,荣妃不声不响把两个年轻漂亮的留在身边,万常在也就那样,那个小答应可机灵得很,皇上对她恩宠不少,这小丫头一定有她的法子哄得皇上喜欢。”
“她是永和宫出来的人,不一样。”惠妃提醒。
“姐姐是说皇上爱屋及乌?”宜妃眼底满是心机,眼波流转时不知动得什么脑筋,又恨恨地说,“我留心看过,乌雅氏至今一直在吃避孕药,太医院每天都往永和宫送药,她必定是怕再生养伤身。而平贵人弄出那件事,本是要她膈应要她和皇上反目的,她偏偏利用这个机会,把那个小答应推出来伺候皇帝,好趁她年轻多生养,再给她添几个孩子做保障。”
惠妃静静地听着,手里拨弄手腕上一串碧玺,宜妃在她耳边叽叽喳喳,又愤恨:“到底哪个说她温厚老实,我看她满肚子花花肠子。”
“那又怎么样,除非她死了。”惠妃冷不丁冒出一句话,她觉得宜妃说了那么多可能就在等这句话,冷然笑道,“除非乌雅氏死了,不然你我变什么花样都没用,太皇太后便是有西去的那天,临终前会不交代皇上要照顾好她?咱们就别操心了。”
宜妃的眼中稍稍露出怯意,但很快就被欲望和怨恨冲淡,眼神一晃应道:“死?这有什么难的。”
惠妃心中一愣,忙笑出声连连摆手:“我逗你玩儿的,当真了?”
宜妃哼笑:“姐姐手里染过人血,当年您替皇上解决了恪靖的额娘,比起妹妹我,您必然一回生二回熟了?”
惠妃这才冷了脸,呵斥她:“越说越混了。”
“去了畅春园,太监宫女们都是生面孔,谁知道谁?”宜妃计上心头,双眸闪闪发亮,“她那么喜欢随驾伺候,那就留在畅春园,一辈子别回来了。”
惠妃直直地看着她,好半天才说:“我可什么都没听见。”
待至二月上旬,皇帝起驾奉太皇太后、太后入畅春园居住,随行除德妃之外,储秀宫佟嫔、钟粹宫端嫔、布贵人、戴贵人,景阳宫万常在、章答应,另几个年轻的答应随驾,一行人里头得宠得并不多,端嫔随行,显然是因其稳重,要靠她去到畅春园帮着料理琐事。
唯一叫人意外的,是延禧宫两位,临行前一晚皇帝突然决定带她们同去,觉禅贵人虽然依旧孱弱,但比起正月里要好许多,易答应向来不在宫里露脸的人,这一次竟然能同行,少不得有人羡慕她一把年纪了时来运转。
阿哥们都留在宫里读书,几位公主则跟着母亲一起来园子里,十三阿哥和小公主也随岚琪同行,温宪自然是被太后带在身边,因园子里人生地不熟,又多流水山石,太后唯恐小公主乱跑出什么意外,特地派了数个嬷嬷跟着温宪,下令绝不能让她一个人跑去园子里陌生的地方。
这让岚琪少操许多心,虽然一直担忧太后过于溺爱温宪,可想想她自己,如今当真分身无暇,太后能帮她带着女儿,心里已是感激不尽。
到畅春园后没两天,众人还不及拥簇太皇太后赏玩这里的美景,老人家似乎就因换地方不适应而病倒,岚琪一面安抚玄烨不要自责,一面衣不解带地照顾太皇太后,二月末时太皇太后的身体见起色,德妃终于累得病倒了。
这日玄烨散了朝务来瑞景轩看望岚琪,她正歪在明窗下卷一本话本子看得津津有味,玄烨嗔怪她病中还要费眼神,岚琪懒懒地揉着眼睛说:“才给太皇太后讲了一半的故事,太皇太后还等着我病好了去给她讲完这个故事。”
玄烨拿来随意翻了几页,岚琪看他神情不展,笑着说自己没事不要他担心,玄烨才叹气:“原打算让皇祖母高兴,让你也高兴,结果你们接二连三地病倒,只有朕好好的,很没意思。朕该听你们的话,皇祖母年纪大了,不该多挪动。”
“来都来了,皇上何不高兴些,太皇太后虽然精神不大好,可是很喜欢园子里清净,这几天听说让竹轿抬着逛了好几处地方,您看不是挺高兴的?”岚琪安抚玄烨,乐呵呵地说,“臣妾就是累着了,太医不是说了吗,养几天就好。”
“快些好起来,好几处地方朕要带你去逛一逛,困在这屋子里很没意思。”玄烨这才露出几分笑脸,伸手摸了一把岚琪瘦削的脸颊,心疼道,“你累得瘦成这样,都怪朕不好。”
岚琪不愿玄烨为这种事烦恼,笑着说瞎话:“那天苏麻喇嬷嬷说,臣妾既是永和宫的德妃娘娘,可还管慈宁宫的事,到这里也是一样的,那算起来,该拿两份俸禄才是。”
玄烨哭笑不得:“你要多少都成,赶紧把身子养起来,只会说这种哄人的话让朕高兴,你身体好了,朕才真正高兴。”
话音才落,外头传来温宪公主清脆的童声,远远就喊着额娘,显然十分兴奋。做爹娘的都精神一振,引颈含笑等着闺女进门,可突然又听见瓷器碎裂的声响,旋即就是温宪的哭声。
岚琪一时紧张,推开了窗看,竟见温宪小小的人正抬脚踹地上跌倒的宫女,一边踢一边嘴里嚷嚷着:“把我的小狗吓跑了,你去给我找回来。”
女儿如此霸道,岚琪顿时恼火,回眸看着玄烨,皇帝也很意外,转身出来喝住了温宪,小丫头却不依不饶,扑过来缠着皇阿玛撒娇,哭着说太祖母刚刚赏赐给她的小狗,被那个端药的宫女吓跑了。
环春跟出来,说娘娘请皇上把公主带进去,玄烨知道岚琪生气了,这小丫头今天逃不过一顿教训,可是岚琪还病着,动了心神对身体不好,便要环春说自己把公主带走,谁晓得温宪不知轻重,听说额娘找她,立刻又哭着跑进去。她本是去找额娘撒娇的,哪里晓得自己踢打宫女的样子被撞个正着,一进来还没黏上母亲,就被母亲一脸的怒气吓着了。
“额娘……”温宪呆呆地立在炕边。
玄烨跟进来,岚琪压抑怒气请皇上回去,说她要教训女儿,玄烨又气又好笑,劝她养身体要紧,两人几句对话,就被聪明的小公主看出苗头,温宪知道黏着皇阿玛可以不用挨骂,不论岚琪怎么喊她,都拉着阿玛的衣角不肯动。
“皇上,女儿不教不成,您请回吧。”岚琪一肚子的火,温宪的霸道不是第一回了,连胤禛都跟她说过这丫头因为乳母不让她给弟弟喂吃得就推人,这次她亲眼看到,绝不能再姑息。
“环春,去拿戒尺来。”岚琪动了真格,温宪一听到额娘让拿戒尺,抱着玄烨的腿大哭,玄烨被女儿哭得心都碎了,抱起来劝岚琪算了。
“皇上……”岚琪刚要反驳,只听得外头有狗叫声,那声音凄厉狰狞,众人都听得愣住,很快见环春惨白着脸慌慌张张跑进来说,“皇上、皇上,公主的那只狗被毒死了。”
屋子里温宪的哭声还在继续,她专注地哭着,没听见环春说什么,可抱着他的阿玛和病榻上的额娘早就变了脸色,岚琪转身又推开窗户看,刚刚洒了一地药的地方,一只小狗倒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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