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阿哥遇袭,十四阿哥重伤的消息渐渐传开,不比从前总是重重谜团不知凶手躲在哪一个角落,这一次直指准噶尔部。当年皇帝一心剿灭噶尔丹,对准噶尔部族的人尚存一分善心,不想策妄阿拉布坦是一头狼崽,如今更成了和他叔叔一样的野狼,也试图来挑衅清廷的威严。
大清眼下国富力强八方来朝,朝廷已多年无战事,国防之上,练兵造火炮虽一丝一毫不敢松懈,但真正上过战场,染过人血的,都老了退了,连裕亲王、恭亲王都撒手人寰好多年。放眼文武百官,大阿哥之辈竟已成了中流砥柱,可大阿哥几斤几两皇帝再清楚不过,真要再和准噶尔部打起来,他根本靠不住。
那几天,再三确认了来犯的刺客是策妄阿拉布坦的人之后,皇帝正式发布了对准噶尔部的警告,并与漠南各部王爷秘密商议之后的对策,他们是扎根长在这里的人,比起朝廷那些脑肥肠满的京官,要有用的多。皇帝现在必须重新培养出能对付漠西野狼的人才,大阿哥之流已是没有希望,他有那么多的儿子,小儿子们便是最好的苗子。
这一边,当完颜氏风尘仆仆地赶来木兰围场时,十四的伤情已稳定许多,退了烧也不再剧烈的疼痛,胜在年轻底子强,那么大的伤口,已经有愈合的趋势。
只是他不老实,总想动一动,奈何皇命压身,那几个看守他的小太监抵死也不让十四阿哥多动弹,完颜氏来后见这状况,舒口气笑说:“早知道你这样好,我路上走慢一些,马车颠簸得我肠子都要吐出来了。”
不等胤禵说她粗鲁,已有笑声传来,玄烨身形轻松地进来,指了儿媳妇道:“这话敢不敢在你额娘面前说,十四可是他的心头肉。”
完颜氏忙给皇帝搬椅子,笑盈盈道:“皇阿玛不知道,额娘疼儿媳妇还多些呢,平日总是他欺负儿媳妇,总算找找机会出口气了。”
有个喜庆能干的媳妇,就是家中的福气,玄烨叮嘱了几句,又问宫里娘娘们如何,知道岚琪情绪稳定没急出什么来,他也安心,便吩咐儿媳妇先去歇一歇。
十四趴在床上歪着脑袋看父亲,不愿父亲为他担心,嘿嘿一笑说:“皇阿玛您不用老来看我,我好着呢,就是这么趴着怪羞耻的,像小时候被额娘打了似的。”
玄烨笑骂:“你额娘就是打你少了,才把你养成现在的性子,遇事太冲动。”
胤禵憨然笑着:“皇阿玛明明心疼儿子,又何必说这个话。”
儿子当中,也就十四敢这样对自己讲话,也难怪玄烨眼里,只觉得十四是个儿子,但也因为就独独十四这样,他才觉得新鲜能接受,若儿子们都这么对付他,大概早就翻脸了。
“皇阿玛,那天的情形下,不论是八哥在那里,还是九阿哥或十阿哥,甚至是不相干的人,我大概都会冲上去。”十四豪气地说,“我并不是想用自己的性命去挡,我是想把八哥推开。本以为转身能来得及和刺客正面抗击,谁晓得他身手那么快,当然啦,不过还是慢了半拍,不然又怎么会是他死在我手下,该是我被他一刀毙命了。”
玄烨皱着眉头,责怪:“现在说这话,听来还是悬,你额娘若知道,宁愿她自己先把你打死了。”
胤禵笑:“皇阿玛别告诉额娘,额娘至少能念叨儿子好几年。”
皇帝起身走到儿子床塌边,结果小儿子却立马嬉笑求饶说:“皇阿玛您别打我,我身上疼得要命,太医说碰了伤口会裂开的。”
玄烨哭笑不得,这个面对刺客英勇无敌的小子,在自己和岚琪面前,在他的哥哥面前,却只是个会撒娇的小东西,也许正如岚琪所说,他心里对什么都明白,轮不到别人来让他吃亏受委屈。
“朕打你做什么?”玄烨嗔怪,稍稍俯下身子,问儿子,“被准噶尔部的人这么砍了一刀,你咽得下这口气?”
胤禵果然一改方才嬉皮笑脸的模样,眼中炯炯有神,皱眉道:“皇阿玛,等我好了,灭了他们整个部族。”
玄烨点头:“勇气可嘉,可行军打仗,光嘴上说没用。你是蜜罐里泡着长大的,身手虽好,可你对付几个刺客都伤成这样,把你送去战场,岂不是让你去送命?”
胤禵不服气,激动地腾起身子,可父亲早知道他这脾气,已经伸手死死按住了他的肩膀,再无方才的温和,一脸严肃地说:“你看,朕一句话,就把你激成这样,将来策妄阿拉布坦对付你,大概不需要一兵一卒,光用言语刺激你,就足够了。”
“皇阿玛……”胤禵无话可说,把脸埋在了枕头里。
玄烨松开了手,笑道:“这就气馁了?”见儿子摇头,他又说,“你的伤经不起车马颠簸,可朕不能长久在这里陪着你,朕要把你留下养伤,你自己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胤禵点头:“皇阿玛放心,儿子一定活蹦乱跳地回来。”
玄烨却比了个嘘声,轻声道:“不必急着回来,朕在这里给你留了人,趴着的日子听他们讲,身子好了就跟他们出去跑,你想要将来为朕打准噶尔部,不了解草原可不成,地形气候还有他们的习性,你都要知道。”
胤禵眼中放光,父亲却又按着他的肩头说:“暂时不要告诉其他人,你养伤就是了,朕会和你额娘有个交代。”
“皇阿玛,我一定好好学。”少年郎意气风发,仿佛身上的伤痛也好了一大半,他早就厌倦了皇宫京城的世界,可他也没有兴趣去对付什么灾害民生,朝廷上的事一直跟在几个哥哥身后对付着,毫无热情。本来也怕被父亲认为他好逸恶劳,如今父亲总算明白他想要什么,胤禵直觉得自己的伤明天就能痊愈。
此时外头有太监的声响,说着:“万岁爷,八贝勒求见。”
营帐外,八阿哥站在门前等候,他早上才来过,十四福晋到了后,才避嫌让他们夫妻说话,这会儿又赶过来,是不是因为皇帝来了他才来,就只有胤禩自己心里明白。而远处十三阿哥跟着四哥,本是要来看望弟弟,可四哥突然停下,胤祥见是八阿哥在那里等候,便问四哥:“我们不去了?”
“不去了。”胤禛点头,转身往回走,一面问弟弟,“火枪的事,真的交给胤禟了?”
十三摇头道:“没有九哥的事儿,皇阿玛说他也受了伤,养身体要紧,这事现在是三阿哥和五阿哥在查,不过他们不熟悉洋务,常去问九哥就是了。”
胤禛嗯了一声,很快离开了这里。
圣驾于三日后起驾回京,十四阿哥暂留在木兰围场养伤,除了十四福晋外,皇帝留下大批侍卫和各部的勇士照顾并保护皇子的安危,其余人全部随驾返回。
浩浩荡荡的队伍离开后不久,木兰围场重新变得宁静,安居其中的十四阿哥之后会做什么,不安排眼线在他身边的话,根本无从得知。
圣驾抵京时,已在深秋,伴随而来的消息,是说十四阿哥已经能下床走动,但玄烨到永和宫见岚琪第一句话就是说:“朕没照顾好咱们的孩子。”
许是知道胤禵没事了,又可能是为了这句话,岚琪原本还担心着孩子的心,瞬间全变成了对玄烨的心疼,一言不发地伺候他洗漱更衣,作罢一切琐事,被玄烨捏着手时,才忍不住说:“年纪大了,别总出远门了,你在外头我提心吊胆。”
玄烨笑:“再跑几年,朕就安心在家陪着你。”
岚琪皱眉头:“还要出去?”
玄烨却没多大兴致,反而恹恹地说:“没法子,打仗要花钱,朕不能等事情到了节骨眼儿才忙,一切都要筹备起来,朕如今没有好的将才,不能再没有银子打仗。”
岚琪见事关国家,不敢多嘴,却又听玄烨说:“胤禵留在木兰围场,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之后若是传他身体如何如何,你不要当真,有什么事朕会亲自告诉你。”他轻声道,“正好借这个机会,让儿子历练历练,你纵然舍不得,可胤禵是块料,朕想他多多磨砺。”
“皇上看得起他,就好。”岚琪不愿干涉这些事,让玄烨歇着,吩咐底下人准备膳食,回来时玄烨随手翻着炕桌上的账册,头也不抬地问她,“朕去宁寿宫时,太后说你前阵子和宜妃吵架了?”
“说不上吵架,顶多算言语不和。”岚琪不屑,顺手整理桌上的东西,玄烨捏过她的手问,“她欺负你了?”
岚琪摇头,但经不住玄烨再三问,才简单地说了那天的事。
她并没有和宜妃吵,只是撂下几句话就走,可当时很多人看着,话传话就成了吵架。本是宜妃在景阳宫大放厥词,说岚琪吃斋念佛却差点把儿子的命送了,必然是永和宫里不干净,佛祖恼怒了。正好岚琪迟一步过去,全都听在耳朵里,她一时气愤,责备宜妃一把年纪仍旧口无遮拦,言辞之中不免显得她高人一等,宜妃当然不服气,但两人真没吵起来。
玄烨听了一脸冷色,轻哼:“她自己生了什么东西,也不仔细去看看。”说罢朗声将梁公公喊道跟前,吩咐他:“让火器营的人进宫见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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