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警察局大院停下。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多,小武下了车,看到东边的天空隐隐现出鱼肚白来。
他按了按太阳穴,忍不住向地上啐了一口骂道:”真他娘的邪性。”后面走下来的警察愁眉苦脸道:“头儿,这个……”
他指的是后座上床单包着的残破尸体。
“去叫人抬下去啊,明天法医上班交给法医。”
那警察答应了一声便进楼里去叫人。就在这时,小武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他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水味。正在纳闷时一只细白柔长的手悄无声息地从他身后伸过来,小武猛地一转身,看到那抹红唇,忍不住埋怨道:“大半夜的,你怎么在这?”
来者正是叶限,借着警察局门厅的灯光,能看到她一身大红色的真丝旗袍,长披下来,一张苍白的小脸被挡住一半,红唇在夜晚灯光下越触目惊心。
小武摇头道:“你这么出来,会吓死人的。”
叶限伸手一指那车子:“那是什么?好重的血腥味?”
“尸体,死的极惨的尸体,你有兴趣吗?”
叶限耸耸肩:“不感兴趣,除非那尸体的脸英俊异常我还能多看几眼。”
“让你失望了,一个相貌普通甚至还有些丑陋的男子。”
“怎么死的?”
“被……撕开,。胳膊腿都扯下来了。”
小武说着一直盯着叶限看,他很想勾起叶限对这尸体的好奇心,可她神色淡然,似乎毫不感兴趣。
“你到这里做什么?”
“我?今晚是来完成一个契约。现在完成了。”
“我能否知道契约的内容?”
“这个……不能,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是一件好事。”叶限说完转身就走。
这时方才进去的警察已经带着人过来搬尸块了,看到小武身边站着一个红旗袍女子,都不由地啊了一声。
小武喊道:“叶小姐,你见多识广,可否知道一个人手指很长,上面都是老茧,这样的人一般是做什么的呢?”
叶限很喜欢被人恭维,想了想道:“可能是个锁匠,是玩杂耍的,或者是盗墓的。”
一个玩杂耍的不太可能和人结下如此的深仇大恨,若是锁匠和盗墓的倒很有可能。
小武低头思忖,一抬头却看到叶限已经不见了。
“叶小姐走了?”
他问正抬那床单包裹走的警察。
那警察一片茫然地看着他:“不知道啊,没注意。”
小武走进大厅,指挥着人先把尸块送到一个空房间去。
铃铃铃!大厅里的电话铃忽然间响起,这铃声在凌晨静谧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凌厉,像是一地碎片。
小武拿起电话,那边声音急促:“我是虹口看守所,看守所。”
“什么事?”
“那个江洋大盗贾半山死了!”
小武一愣:这个贾半山是一周前落网的,正在等待审判,怎么会死了?
“怎么死的?”
“真奇怪,他不知从哪得到的刀片,自杀了。”
“刀片?你们干什么吃的,这东西怎么都没查出来?”
小武很恼火。他觉得今晚简直糟透了。
“长官,我们真的仔细检查过了,除了他自己那活儿,他身上真没一个能硬的东西了,这刀片到底怎么来的我们谁都不知道。”
“最近可有什么奇怪的人去看过他?”
那边犹豫一下说道:“昨天有个女人来过。”
“什么样的女人?”
小武追问。
那边停住了,就听那警察有点茫然地说道:“这个,说来也奇怪,事后我问过几个人,都说不记得那女人长什么样,只记得脸很白,白的像透明的一样,嘴唇红红的,非常红,哦指甲也是红的。”
小武瞬间明白了,他咬牙切齿,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叶限!”
他终于明白叶限是来做什么了!
他放下电话,匆忙跑向档案室,一排排档案找过去,果然,贾半山的档案统统不见了!
这女人,一定是她给了贾半山刀片弄死了她,然后又偷走了全部档案!
她方才完成的契约就是这个!
此刻,叶限已经飘然回到了未寒时。打开门,店铺里叽里咕噜的声音全部消失了,整个铺子都非常安静。
天要亮了,外面已经能隐隐看到人影,叶限笑眯眯地将一个小瓶子放到货架子上,嘟囔一句:“江洋大盗的灵魂,还真够黑的。”
那小瓶子一动不动,这时就听着门吱呀一响,召南举着灯过来问:“事情做完了?”
“嗯,契约完成,明天就能将这个瓶子交给人家了。不过我觉得贾半山这么简单的死了,实在是太遗憾了,这个人做了那么多坏事,应该好好折磨一顿再说。”
她说到这里,那小瓶子忽然动了一下,像是抖。
“那位太太是信佛的,心善,只要贾半山的命,再将他的灵魂封存起来由她落,我看是要将这灵魂永远封存,不能入轮回了。”
召南叹口气:“这也是一报还一报,这贾半山当初对人家闺女始乱终弃的时候就该想到有这一天,欠下的债都是要还的,要是不还就得等债主上门讨债咯。”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叶限闻言想起晚上在大华洋行看到和听到的事情,大致向召南讲了一遍。
最后她说道:“你说的欠债要还让我想起那个男子,那女鬼说是一个极为厉害的鬼一路追着他,他最后无处躲藏拼着全身骨折还是钻了进去,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那个鬼又为什么只追他一个,难道也是为了讨债,这世间,怕是只有讨债鬼才会这么执着。”
“也许只是那厉鬼一时好奇心起呢,既然做了鬼,没有具体的形体,那性情难以捉摸也是可能的。”
“你说的也很有道理,哦,我在警察局遇到小武了。不对,是我今天和小武真是有缘,先是在大华洋行外面看到,现在又在警察局遇到,他也够倒霉,方才又生了一件案子,有人被撕扯而死了。”
召南觉得奇怪:“撕扯而死?怎么个死法?”
“就是字面想的那样,大概是手手脚脚都被扯下来吧,还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死法,好想见识一下。”
叶限对一切事情都好奇,根本不在乎场面血腥。
生与死,在她眼中和每天早起喝的蜂蜜水一样简单,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