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诛!天诛!”
握着柯尔特的黑泽胜算不断扣动着扳机,发出癫狂一般的大叫,几乎与枪声同响。第一发子弹直取头前轿夫的胸口,轿夫应声扑地。
第二发子弹擦着轿门门框飞出,但是第三发直截了当的射中了轿中井伊直弼的左肩,第四发和第五发依次射中右胸和右臂。最后一发则飞出了轿厢,不知所去。
整个场面瞬间凝固,虽然该搏斗的照样在搏斗,可是趴地上的人都木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反倒是黑泽胜算,刺杀成功的激动,令他脑门充血,浑身炽热如火。不管倒地和逃散的轿夫,三两步爬起来,拽开轿门。
轿中的井伊直弼衣冠如故,并没有因为中弹而露出什么凄惨的情状。见到黑泽胜算开门,强忍着疼痛直视了一眼黑泽胜算。
“幕府的未来到底该如何是好啊!”
“你这蠢货!”
说罢井伊直弼一口鲜血喷在黑泽胜算脸上,双眼圆睁,眼中尽是对自己大志未酬,幕府不能中兴的不甘与悔恨。
被喷了一脸血的黑泽胜算状如疯癫,探身抽出井伊直弼腰侧的短刀,一刀将井伊直弼的首级斩下,衣裳尽被井伊直弼的鲜血染红。
“取得井伊大老的首级了!”
用手拎着首级上的发辫,黑泽胜算高声大呼。随即便转身提着首级向堀利煕家跑去,直到这时那些伏地的护卫才起身欲追。场内的五名刺客,此时也若癫狂,在见到井伊直弼的首级被取下之后,不再防守,只是舍出命去,阻拦一众护卫追赶黑泽胜算。
黑泽胜算一边跑一边大笑,此时江户的街道上早就行人如织,见他提着一枚首级,纷纷退让。就算是街面上的目明和町方,也不敢对他进行阻拦。
“黑泽忠三郎已取井伊大老首级,前来祭奠!”
等跑到堀家所在的大街时,照例街上已经全是前来拜祭堀利煕的士民百姓。众人见浑身浴血的黑泽胜算,又见他手上提着首级,惊骇莫名。在得知首级是井伊直弼的之后,立刻就有人让开道路,在道边躬身行礼。
一个两个三个,无数人目送着黑泽胜算将首级送到堀利煕家。作为丧主的堀利孟此时已经听到左右士民的议论和黑泽胜算的大呼,立刻下令大开家门,以恭迎将军的礼节,将黑泽胜算和首级迎入家中。
左右再定睛观瞧,果真是井伊直弼!
合家男女,闻见首级,立时扑倒在地,哀声大哭,皆叹堀利煕沉冤得雪。前来拜祭的士民百姓更是纷纷掩面,情难自已。
将首级捧呈至堀利煕的神主牌位前,堀利煕大声嚎哭。只叹国家肇衅,权奸把持朝纲,天下倾倒,忠良惨殁。他黑泽胜算没有匡正国家的才能,也没有扶危济世的品德,现在只能够以区区贱命,来报答堀利煕的恩德。
说罢,黑泽胜算以斩下井伊直弼首级的短刀切腹,同样采用的是最残酷的十字切。短刀入腹,已经痴狂的黑泽胜算大啸。
“好壮士!”
丧主堀利孟见黑泽胜算心愿已了,起身站到他身旁,随即为他介错。鲜血溢满供桌,连堀利煕的神主牌位上的金字,都被热血沾染掩盖。
等到黑泽胜算的首级落地,忠右卫门等三人才赶到堀家。只因三人具有车马随扈,行止须按幕府法度,竟然没有刺杀了井伊直弼的黑泽胜算快。
供桌上的井伊直弼死不瞑目,供桌下的黑泽胜算含笑九泉,骇人的场景,沾满了鲜血的神主牌,令进门的忠右卫门三人骇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速去禀报上様。”略过了一会子,忠右卫门才转头同松平齐宣略带着颤音说道。
“……”松平齐宣咽了一下口水,不住的望着井伊直弼的首级,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而久世广周则是立刻入内,命令左右侍从,将井伊直弼的首级给收敛起来。堂堂幕府大老的首级,怎么能这样肆意的丢在外面。后续应该怎么处置,则全看西丸西洋馆内的说法了。
有一说一,久世广周虽然希望把井伊直弼给都斗下去,但是从来没有想过把井伊直弼给弄死。他的思维始终还是在合情合理的框架之下的,现在突然见了井伊直弼的首级,心中亦有悲戚之感。
忠右卫门看着久世广周派人收敛,竟然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震惊,只是漠然的看着。井伊直弼死不瞑目是一定得了,他那首级瞧着也明明白白的。可忠右卫门想不通的是,事情为什么就发展到了这一步。
堀利煕希望幕府好,结果切腹死谏了。井伊直弼也希望幕府好,结果被暗杀死了。
希望幕府好难道是是什么魔咒吗,实心为幕府办事,最后居然就都落了这么一个下场。看来看去,两边谁有错?谁的错更大一些?
这脑子乱的很……
另一边,松平齐宣飞马赶到江户城,撇开守门的卫门,一路撞到西洋馆。大冈忠恕刚服侍德川家定躺下,见松平齐宣去而复返略带着疑惑。但是出于侧用人的身份,还是拦住了松平齐宣。
“哎呀,出了大事了,你快带我去通报上様。”松平齐宣跑的满脑门子的汗,一拉拉住大冈忠恕。
“什么事这般焦急?”大冈忠恕没有让开道路。
“扫部在樱田门外遇刺身亡!”松平齐宣眼睛瞪的老大。
“啊……”饶是大冈忠恕久经考验,却也失声。
松平齐宣撇开楞在原地的大冈忠恕,快步往里走。大冈忠恕原地愣了好几秒,这才反应过来,追上松平齐宣。两人入内参见,笃姬夫人正好扶着德川家定在喝汤。
“是何事啊?”德川家定看两人脸上的表情有点吓人,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什么大事。
“上様,井伊大老方才在樱田门外遇刺身亡啦!”松平齐宣的声音都破防了。
听了这话,别说德川家定了,连一旁端着小碗的笃姬夫人都呆住了,手中的勺子不由得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