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依只是轻轻一笑,坐下身来为自己倒了杯热茶:“阿愁你莫不是忘了当年那九尾仙狐在嫁与天帝之前,曾与我们的母亲是闺中密友?当年她断尾融灵,自然是需要人相帮的。这六界之中,你以为她会找谁?”
“母亲?母亲只告诉了你?”莫愁闻言莫名起了醋意。母亲常常说她是一碗水端平了的,可是这件事怎么却只告诉了莫依?说到底,母亲还是偏心。
似乎猜出了莫愁心中所想,莫依无奈扶额。她这个弟弟别的不学,怎么净跟着老凤凰学了一身吃醋的本领?偏偏竟连她这个姐姐的醋也要吃。
“母亲知道你是个暴躁的性子,一急起来什么都说的出来。她曾答应过九尾仙狐要保密此事,若是让你一个漏嘴说了出去,人家的儿子可便要遭殃了。空青如今只是凡胎,若是让天帝知道此事,空青威胁到他的地位与权利,那便是要除之而后快的。”
“哼,真不知道以这天帝的心肠是如何能做到让那些人臣服的。竟歹毒到连自己的儿子也不放过。”
“呵……”只听莫依轻蔑一笑:“天界那些人,虽为仙,可也免不了俗。凡人为权利斗争的那些套路,他们用起来只会更加熟练。说到底,都只是修为各有高低罢了,至于那七情六欲,谁又能真正逃脱其中?”
“我们也不要管那天帝如何,只是这空青要打通灵脉需要花多长的时间?不要他还没升仙,这战争便已经开始了。”
白貅闻言觉得莫愁说的不无道理,虽然说空青在对付天界一事上能出不少的力,可这前提必须得是他恢复了灵力升了仙。否则一切都免谈。如今局势紧张,魔族的力量越来越强,若是天帝执迷不悟仍要与魔族联手,只怕这仗便不好打了。
“莫兄说的不错,只要他一日不打通灵脉,那一切便都不好说了。”
莫依闻言也暗了眸色:“这种事是急不来的,所以除了要尽快找到主子保证她不会被天界和魔族发现,我们还要尽量拖延战争的到来,也算是为空青争取些时间。”
“如此看来,我便需得去一趟魔族了。”
“去魔族?”听莫愁这么一说,白貅双眉一颦,立马开口阻止:“那地方被恶灵笼罩,你去了会被削弱修为不说,若是被发现,那岂不是打草惊蛇?”
“放心吧,我自有计较。天界有白璃暗中监视,这魔族,如今看来也只有我最适合去了。人间我们都已翻了个遍,妖界和冥界也没有主子的身影,若是她不在天界,那便只剩下魔族了。我必须去查探一番,否则便永远不能安心。”
白貅闻言嗫嚅了嘴角,其实他早就知道曦月身在何处,当日海难,还是他将她救起。他之所以将这件事隐瞒了下来,完全是因为那日他发现曦月的周身笼罩着一团黑气,那分明是堕落成魔才会出现的恶灵,这也是为什么莫依她们发现不了她存在的最大原因。这件事绝对不能让神族的人知道,否则她日后就算是恢复了神识也难在服众。曦月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能凭一己之力与魔族对抗的人,若是神族的人不再服她,那整件事便又要复杂许多了。
他在等,他相信曦月能消除恶灵。所以在此之前,他不能将她的行踪告诉任何人。
可是莫愁此行凶险万分,若是不知道曦月的行踪便肯定是执意要去的。他开始有些迟疑到底要不要说出来,却突然被一旁正悠哉哉喝着热茶的莫依出声打断:“就让他去吧。只要是他认定了的事,除了主子,这天底下,还有谁能劝得动的?”
“此行凶险,难道依长老不担心?”
“担心?我当然担心。我担心他就算是听了劝也会忍不住偷偷跑去魔族,到时候就算是死在那儿,都没有一个知道的人能给他收尸。”
“我说,天底下有你这么诅咒自家弟弟的吗?就不能念我一点好?”莫愁觉得无语,他对自己的修为很自信,就算是打探不到什么消息,也不至于死在那儿才对。莫依这番话,他怎么听都觉得是在诅咒他。
“念你的好?”莫依只是冷笑:“你明知道修天星的灵力与恶灵相克,就连当初主子也不轻易去的地方,你还不知死活地跑进去。别到时候连个全尸都没剩着。”
“那你就瞧好了我是怎么从那地方出来的!”莫愁觉得莫依有点言过其实了,那魔族再怎么危险,也不过是因为汇聚了天地恶灵罢了。他就算是被削弱了修为,也不至于连几个小魔头都对付不了。只要不被魔尊发现,他在魔族定能来去自如。
听莫愁这么一说,觉得他似乎有很大的把握。白貅便彻底将那欲出口的话给咽进了肚子里。也对,莫愁的修为可谓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在神族都少有对手,就算是去了魔族,也不至于连命都保不住才对。
“既如此,那我便也没什么好劝的了,只是嘱咐莫兄一句——万事小心。”
“有劳白兄挂念,我定当全身而退。”
见这两人称兄道弟说的倒是挺欢,莫依抿了口茶水,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多余了?只见她一挑眉毛,微微一笑:“话既说定,那我们便各自分工。阿愁你去魔族,我便继续守在神族。至于白兄,天界那儿有白璃,白兄也不好在天界面前露脸,虽说现在没在凡间找到主子的踪迹,但也不排除她依旧隐匿于凡间某处的可能,还望白兄继续装作云游于凡间的模样,尽可能地搜集一些消息了。”
“这是自然。”
……
夜幕降临,雪山之巅某处隐秘的寒冰密室之中。莫依手执夜明珠照明,沿着黑暗幽深的隧道走了约摸一炷香的时间才停下了脚步。
此处深达百尺,永远都不可能有人知道这里会有一座密室,更不可能会有人知道这里还囚禁了一狼一妖。
望着面前光洁如镜的寒冰重墙,她只是伸手一挥,一道蓝光便直袭墙面而去。只听“叮”的一声,那蓝光似乎触发了某种机关,紧接着,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厚重的冰墙竟缓缓升起。
待到冰墙升至最顶端,原本空无一物的密室突然传来耀眼的白光,顺着莫依的视线望去,才发现这冰墙之后别有洞天。
小银子被关于囚笼之中,而那一身银袍的妖尊天泽(即楼玄),则被捆神索束缚着动弹不得。一狼一妖在望到那蓝裙拖地的莫依后皆恨恨地露出凶狠的目光。
见天泽扭动着身躯努力想要挣脱绳索,莫依只是将夜明珠揣入怀中冷冷一笑:“你知道这捆神索的能耐,就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说罢,只见她伸手转动了手腕上的玉镯,瞬间便出现一食盒。“不能将你们喂的太饱,所以便只能隔个两三天才会带些吃的来了。”
打开食盒,端出佳肴,她准备亲自动手喂天泽。然而天泽却连看也没看一眼,只是冷哼一声道:“将我们关在这里,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放心吧,我不会对你们怎样的。只是不希望你们误了我的大计罢了。”
“我们能误你什么大计?”小银子两只前腿搭在万年的玄铁笼栏上,龇牙瞪着莫依,似乎恨不得立马便冲出去咬断她的脖子。“你明知道我能感应到主子吹响了碧云笛,却不放我出去。你到底是何居心?”表面上联合众人费尽一切心思都要找到主子,实则她明明知道主子身在何处却将所有的消息都灭了个干净,这女人,居心叵测!
“呵呵······你觉得——我想做什么?”莫依放下碗碟,顺势便坐上了一旁冰砌的凳子,撑着脑袋斜靠在桌上,笑的一脸邪魅。
天泽见状,一声唾骂:“呸!月儿待你不薄,你想篡位不成!”误导大家去追踪凉月,他现在才明白那凉月不过是一只吸引视线的螳螂罢了,这女人才是背后的黄雀!
莫依闻言只是抿唇轻笑,垂下眼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没有反驳天泽的话,那是不是就算是默认了?
一想到此,天泽心中警铃大作,据他所知,这女人知道真正能将月儿销魂灭魄的方法,若是她真存着篡位的心思······
天泽不敢想象后果会如何,他更不敢想象失去了月儿他要怎么独活。当初月儿在镜心湖遇刺,他便感觉自己成了行尸走肉,灵魂早已随月儿而去。若是历史重演······
“莫依,我杀了你!”
见天泽挣扎着想要挣脱捆神索的束缚,那目呲欲裂的模样似乎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莫依只是呵呵一笑:“杀了我?等你先挣脱这捆神索再说吧。就算你逃出了这密室,那外面千条万道、错综复杂的寒冰隧道,你也别想走得出去!”
伸手一推,装着食物的碗碟便落上了天泽的身。“既然不要我喂,那你便自己吃吧。若真想杀了我,就好好留着这条命。”说罢,也推了一碗到那玄铁笼前,不屑地望着小银子道:“当日若不是我出手相救,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在这对着本长老大吼大叫?识相的就乖乖在这儿待着,我三日后再来。”
见莫依起身离开,厚重的冰墙缓缓下降,铁笼中的小银子急的转圈,突然跳起,又咚地落下,周而复始,不厌其烦,似乎这样就能打出个洞来。
被捆坐在一旁的天泽握紧的拳头咯吱作响,终于忍不住爆发怒吼:“够了!你就不能消停些?”有那力气作妖,还不如花点时间想想怎么逃出去。亏得这厮也是他同宗,修了那么久都没出个人形来,终究是废柴一只。
小银子被这一吼吓得一哆嗦,呜咽了一声只能蔫头耷脑地蜷缩在角落里。同样都是云狼,为啥人家已成了万妖至尊,而他却连个人形都没修出来?这就是荒废修炼的结果,活该被人家吼。突然有些怀念当初在凡间占山为王的日子了,那时候他可是那些普通云狼的王,简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生杀大权尽握手中。
如今这般日子,还不如去凡间做只野狼的好。
也不知九歌若是听了小银子这般没出息的想法会不会气地七窍生烟,好歹也曾是她的神宠,竟没追求地想去做只野狼。若是被世人知道,她这万神之主的颜面就要被这厮给败光了。
······
卫国的局势越来越紧张,仅存的都城洛城到处是人心惶惶。就连大白天也鲜少有商户开门。若不是有军队强硬的手段,只怕这里早已成了一座空城。
卫顷侯大势已去,唯一剩下的部队不是去与尤国顽抗却是在这儿对付自己的百姓。
无忧背着弓箭,骑马站在山岗处眺望。
这城门守卫森严,那里面可是住着卫顷侯最后的五万士兵。
他要怎样才能不打草惊蛇、神不知鬼不觉的地混进去?
看来一切,只能等到夜幕降临了。
明晃晃的月亮挂在树梢,不远处的枯木林内,传来乌鸦的鸣叫。
无忧握紧了手中的弓箭,一提内力,便轻盈地往城门处飞去。
他曾做过卫国的将军,知道待会儿便是守城的士兵交接的时刻,一盏茶的功夫,他必须混进巡逻的队伍中入城。
黑布短打的无忧在这朦胧的夜色中就像是一个来无影去无踪的幽灵,为了方便行动,在这大雪初融的深夜,他竟只着了这一套短打。
城门下绕城巡逻的队伍从不远处经过,消失在转角。就在那电光火石之间,墨弓上的寒剑如白驹过隙般飞梭,穿过城墙凹洼处刺透了瞭望士兵的眉心。那人便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搭在城墙上,再没了呼吸。
这里是一处死角,旁边同样守城的士兵若是不故意去看,是绝对不会发现战友已死的。再加上这凛冽的寒风吹着,站了将近一个晚上的士兵早已疲劳,听觉等各方面都有些退化。这点动静,他们根本发现不了。
无忧飞速地抵达城墙脚下,只是几步蹬在那墙面上,一眨眼的功夫便已经上了城。在经过九歌的悉心教导后,又因为体内有九歌的灵力,他的轻功几乎已经与云鹰不相上下。
快速地换上士兵的铠甲,一脚便将那尸体隐藏在了暗处。就在这时,视察情况的城门领从不远处走来,挨个视察了情况后,又走到了无忧跟前:“可有发现什么异样?”
城门领是从四品的武职京官,非受召不得入宫。因此他虽听过无忧的名号却从未谋面,再加上此时月黑风高,他根本连无忧的脸都看得不是很清,自然没发现什么异样。
无忧实则早已感应到了城门领的行踪,却装作如今才发现的模样转过身来,微躬着身子低头应道:“回首领的话,未曾发现。”
“嗯,那就好。”那城门领闻言点了点头,转身欲望别处去视察:“继续监视!”
“是!”
还好如今是大雪初融,寒风凛冽。因为温度太低,人的嗅觉也往往会变得迟钝。否则,那城门领早该闻到了一股血腥。
趁着城门领走远,无忧四处望了一眼,掏出怀中九歌曾给他的化尸水,只是一滴,不过片刻,原本还精壮带着温热的尸体便已化作了一滩细灰,就连那地上的血渍也没能逃得过一劫。
处理好了一切,也到了队伍交接的一刻。做好了交接工作,跟着队伍下了城门,无忧走在最末尾。
守城的士兵大多都是在城里有家的,众人各自回了来处,没有人发觉在队伍的末尾,不知何时已少了一人。
偷偷潜入人家户中盗了一套合身的冬装,无忧在一处柴房中将就了一晚。待黎明将至,打鸣的公鸡叫来了光明,无忧倏地睁眼,趁主人家还未起床之前飞身离去。
他准备找家客栈寄身,在出手之前打探好消息。可是这大街上,好不容易看到几个人却都是行色匆匆,那两旁的店铺也都是大门紧闭。
凭卫国现在的局势,洛城是不可能有人能进来的。他此刻想要住店,只怕会暴露。
搂紧身上的棉服,他搓搓手,哈了口热气。这鬼天气,他也没吃早饭,只觉得浑身都快要被冻僵。
可别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最终,他停在了一家客栈门口。这是他走了快一个时辰,碰到的唯一一家开门迎客的客栈。
只是吃一顿饭,应该不会引来怀疑才对。
思考间,他已迈入了客栈的大门。
“掌柜的,来一壶烧酒,再随便上两盘小菜!”他必须先热热身子,否则若是连弓都拉不开,又何谈取卫顷侯的项上人头?
“客官请稍等。”那掌柜拿起毛笔写下账目,又转头往后院的厢房喊道:“老婆子,一壶烧酒,两盘小菜。”
“知道了!”
此时的洛城受战争影响,店里的伙计几乎都奔回了老家,好在如今客栈内也没几个光顾的,这招呼客人的事便落在了开客栈的两个老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