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子九歌可有正经事干了,本来是天天废寝忘食地往梧桐苑跑的,结果上官墨怕她打扰施汝嫣的清净,愣是活生生地将她拖进了自己的墨园。现在倒好,她要怎么去碍施汝嫣的眼?
这天,上官墨手把手地教着九歌,本来以为她平常挺聪明的一个人,教起来肯定也不会太费力,可没想到竟就比那孩子还不如。看着眼前将墨水糊了一脸的女子,上官墨有些恨铁不成钢。本来还想开口训导几句地,结果看着她傻兮兮地冲着自己一笑,瞬间又不忍心了。
他竟会觉得那如小花猫般脏的脸莫名的可爱。
再说九歌那可也是相当地努力,不仅废寝忘食地学习画画,还找上官墨教她这古代的字。不过她在现代就是个学渣,那股子聪明劲都放到了其他地方,这会儿到了古代,仍旧是为那学习的事头疼不已。
这些日子,她的身体没再有之前的征兆,除了一如既往地喜欢忘事,就再也没有其他了。她有时候甚至会以为自己是真解蛊了。但是她明白,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她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便想着等到学会了这些,可以留下些东西给那些男人。
她想写很多很多的信,告诉他们不要伤心。她会一直陪在他们身边。如果可以,她想劝导他们忘了她,然后结婚生子,过着幸福的生活。虽说一想到他们可能会跟其他女子结婚生子她就嫉妒地发狂,可是她知道,只有那样才是真正地对他们好。
她突然酸了鼻头,执着毛笔的手停在那里一动不动。她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毕竟这世上能有几个人可以坦然面对自己的死亡?
上官墨见九歌有些失神,诧异地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在想什么?”就在刚刚,他竟会在她身上看出了哀伤,就像一层阴霾的薄纱般笼罩在她的全身。那一刻,他觉得九歌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仿佛又变成了那个永远沉浸在丧夫之痛中的上官月。
他第一次感到害怕,他怕九歌又记起了什么。因为他一直把她当初之所以会承受那样的痛苦的原因都归结在了自己身上。那两年,他一直活在内疚之中。如果不是他非要问她到底是不是真正的上官月,那一切,或许就不会发生了。
“没什么。”九歌回过神来强颜欢笑着,她怕被上官墨看出什么,赶忙开口转移话题:“王兄能给我讲讲你与嫂嫂的故事吗?我只听说嫂嫂是你从土匪手中救回来的。”
“你很好奇?”
“不错。我能与他们在一起,虽说算不得同生共死,可经历的也不算少数。我想知道王兄能与嫂嫂如此恩爱,到底是因为什么?”
“既然如此,那我便给你讲讲吧。”上官墨见九歌不像是想起了往事,也正打算着转移她的注意力,索性便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
“当年我救下她以后看她可怜,便想着让她在王府做个丫鬟,也算是有个容身之处。可没想到她旧病缠身,做不得那些体力活。我便又只好收了她做贴身丫鬟,平常只需端茶送水便好。事实上,我也没让她做些什么。”
“所以······王兄与嫂嫂算是日久生情?”
“只算一半。”
“哦?那另一半呢?”见上官墨望着自己欲言又止,九歌挑眉:“莫不然还与我有关?”
“你当真想知道?”
“想,王兄你就讲讲好不好嘛。”九歌突然拉着上官墨的衣袖撒起娇来。她如今已经算是想通,与其纠结着死后该如何地痛苦,倒不如先解决好眼前的事。她说好了要在上官墨面前拆穿施汝嫣,便决计不能食言。正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她要想从源头解决就得先知道上官墨是为何会如此死心塌地地爱着施汝嫣的。
上官墨有些迟疑,却又拗不过九歌那股子缠人劲。只得开口道:“最开始,我本对她无意,可哪曾想你竟瞧不惯我放着这么个陌生女子在王府,所以便处处针对她。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便开始事事护着她,可谁曾想,竟就这么对她生出感觉了。”说罢,上官墨舔了舔口水。他其实还没说完,其实他最开始会说自己爱的人是汝嫣的原因并不是因为爱上了她,说到底,完全是因为当时的上官月完全就是个变态,他为了甩掉她才会找施汝嫣来搪塞。
“也就是说当初因为我针对她,王兄又觉得她可怜便护着她,然后便心生爱慕了?”九歌满脸的黑线,当真是无语到了顶点。搞了半天,这上官月才是真正的神助攻啊。人家本来没看对眼的,结果经她那么一搅和,这两人还就真王八看绿豆了。
“算是吧。不过,真正让我发誓要护汝嫣一生一世的,还另有原因。”
“说来听听。”九歌放下毛笔,拖来张椅子便坐了下去。只见她拖着腮帮子,像个好奇宝宝似得看着上官墨,就差没嗑上两颗瓜子了。
上官墨见状浑身的不自在,他突然有一种变成猴子的感觉,而九歌,就成了那看他耍猴戏的看官。
可是没办法,谁让他当初害她痛苦了那么久呢?就算是现在九歌啃他一口也只能说是他自己活该。
只见他抬手假咳一声,清了清嗓子开口到:“那是在她来王府后的第二年,我奉陛下的命令出征北蛮,因为怕留她在王府受了你欺负,所以便也带上了她。我还记得那是在凛冽的寒冬,因为军队里出了奸细,我在大战中遭了暗算掉进了冰窟。我以为我会死,却没想到她竟会拖着病体在结满寒冰的世界中寻我,最终竟还将我从那几米深的冰窟中救了出来。”
“她救了你?在几米深的冰窟中?”
“不错。”
“那王兄当时可还醒着?”
“我已经昏迷了。确切地说,应该是奄奄一息。”不然他也不至于感动地发誓非汝嫣不娶了。
“那嫂嫂对王兄可真是恩重如山了,本来就已经弱不禁风的身子,还冒着生命的危险将你从几米深的冰窟中救了出来。”
九歌咬着牙齿重重的强调了“几米深”的冰窟,她想要提醒上官墨,在那结满寒冰的世界中,就算是常人也很难轻易在几米深的冰窟中救出一个已经昏迷的人,更不要说那施汝嫣的身子骨了。这施汝嫣分明是捡了个便宜,那救上官墨的人绝对是另有他人。
不过这上官墨早就已经看不清事实,他没听出九歌的言外之意,只是认真地点了点头:“所以,我这辈子无论如何都是要护着她的。就算是母亲要与我决裂也在所不惜。”
这下子该轮到九歌来恨铁不成钢了,她没想到这上官墨也会有脑子如此不开窍的时候。她刚刚那语气,分明是讽刺才对,这厮竟还听成了肯定?不过她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毕竟她分得清轻重缓急,若是她说得多了,这上官墨怕是会护妻成狂,若他真急红了眼将她赶出去,那她还要如何拆穿施汝嫣?
只见她微微叹了口气:“可母亲毕竟生你养你,难道不是——恩重如山?”你竟甘愿为了嫂嫂与最亲的人决裂?
“我也是不愿的,可母亲着实是太不近人情。你说汝嫣好好的一个女子,她怎么就能如此讨厌她呢?”
“那还不是因为你将心都放在嫂嫂那了嘛。母亲养育你这么多年,突然有一天,来了个女人抢了她儿子,你说她心里那落差该得有多大?自古这婆媳关系就很难处理,你这做儿子和丈夫的就该在中间好好处理才对,偏生竟还要与母亲决裂。王兄你也忒不厚道。”
“你说的似乎有些道理,可如今我与母亲关系已成这般,又该怎么办呢?”
“亏得你还被称为战神,那战场上的尔虞我诈你倒是得心应手,怎么如今到了家务事上,就束手无策了呢?”
见九歌白了自己一眼,上官墨突然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他这是被自家妹妹鄙视了?
不过他有心要恢复和慕青蓉的关系,是以倒也还虚心。开口向着九歌讨教道:“所以月儿觉得我该怎么做?”
只见九歌眼神一闪,抿唇笑的狡黠:“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哦?此话何解?”
“你表面迎合母亲的意思与嫂嫂分开,暗地里却可以在郊外为嫂嫂购置别院,来个金屋藏娇。这样母亲与你的关系修复,而你也不用离开嫂嫂,岂不两全其美?”
九歌的黑眸波澜不惊地望着上官墨,可那心里却开始了自己的盘算。她的直觉告诉她这施汝嫣并不简单,背后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如果将施汝嫣安置在外面,那女人必定会更加猖狂。到时候她就不信还揪不出这女人的狐狸尾巴!
可是上官墨却似乎不太赞同她的提议,只见他颦眉开口:“不行,这样的话,汝嫣岂不连个名分都没有?”
“名分能当饭吃?为了给嫂嫂一个名分你就要与母亲决裂?再说了,名分这种东西只是个表面东西,我相信嫂嫂她大度识礼,是绝不会怪王兄你的。”九歌心中戏谑,这施汝嫣怕是巴不得能搬出去呢,在这王府搞小动作能有在外面来的容易?
上官墨闻言似乎也有些开始动摇,毕竟母亲生他养他,他做了这么多年不孝子,也是时候该弥补些什么了。
九歌见状赶忙趁热打铁:“王兄,人有些时候啊,就该会懂得变通。明明有很多条路能到达终点,你为什么偏偏要在那最泥泞的路上去沾一脚的泥呢?”
上官墨闻言终于松了口:“我想去问问汝嫣的想法。”
“去吧去吧,那我今日便不让你教我了,先处理好这件事才是最重要的。”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