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贺烬,对不起
阮小梨没想隐瞒自己出城的消息,她得让贺烬知道自己离开了,而且再也不会回来。
关于明公子的事她写下来交给了秀水,连带着前两次对方留下的信,等天黑了,秀水就会交给他。
她实在查不出什么来,只能靠贺烬自己了,或许没有自己拖后腿,他能查的快一些。
她看着凉京城巍峨的城墙,明明知道是要走的,可却迟迟没能对车夫说出那句启程。
贺烬,你以后应该会过得很好吧,说不定哪一天我在说书人那里,会听见你的故事,听见你功成名就,听见你娶妻生子,听见你儿孙满堂……也或许,你过得会比我想的更好。
这样就好。
“走吧。”
车夫甩了下鞭子,赶着马车慢慢走起来,阮小梨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忍住,又从车窗里探出头去,再次看了眼凉京城。
贺烬……
马车越走越远,车夫隔着车门说了几句话,大概是在问她为什么一个姑娘家出门,也不带行李。
阮小梨靠在车厢上没有说话,她现在没有心思做任何事情,脑海里只有贺烬的脸来来回回,他生气的,骄傲的,找茬的,虚弱的,温和的,高兴的……
贺烬,别去找我。
马车不知不觉停了下来。阮小梨身体一颤,强迫自己从回忆里回神,一个人出门总是要谨慎小心的,她抬手将匕首牢牢抓在了手里:“怎么了?”
车夫语气听不出异样来:“前面有人拦车,姑娘,是不是来找你的?”
找她?难道是青藤来送她了?
阮小梨谨慎的打开车窗往外头看了一眼,这一看却愣了一下,前面的确有辆马车在等她,可车边站着的人不是青藤,而是孙嬷嬷。
那长公主,是在马车里吗?
她来这里做什么?
她跳下马车:“你等我一会儿,我去说几句话。”
车夫应了一声,将马车赶到了路边。
阮小梨抬脚朝孙嬷嬷走过去:“两位是来给我送行吗?”孙嬷嬷看着她叹了口气:“上车吧,殿下有话和你说。”
无非是要她再也不回来之类的话,阮小梨本就是这么打算的,心里不太想听,可她毕竟是贺烬的母亲。
她犹豫片刻还是抬脚上了马车,孙嬷嬷扶了她一把,她低声道了谢,才开了车门钻进去。
长公主靠在车厢上,许是换了寻常朴素的衣着,她身上那股雍容华贵和不怒自威竟然都消散了不少,看着有些像寻常人家的夫人了。
“殿下想说什么?”
长公主却没开口,似乎在迟疑,许久后才长长地叹了口气:“本宫本不想来找你,可思前想后,还是觉得长痛不如短痛,你这么一走了之,并不能解决问题。”
她苦笑了一声:“烬儿性子倔,你这么走了,他只怕会一直找你,到时候别说娶亲生子,只怕连手里的差事都会做不好。”
阮小梨一怔:“殿下是什么意思?”
长公主脸上的愁苦慢慢退下去,露出坚定和决绝来:“本宫要你写一封信,彻底绝了烬儿的心思……若你肯答应,你想要什么,本宫都会允你。”
阮小梨一僵,写一封信,让贺烬死心?
怎样一封信才能让贺烬死心?那不就是要……
她不自觉摇头:“殿下,没必要的,我给他留了别的,等他看了,就会知道我这次来凉京是……他会忘了我的。”
“别的?”长公主自嘲似的笑了一声,“就是你打算用贺炎对付他的事?”
阮小梨发现自己并不意外她知道这些:“还有更多的……”
“不够!”长公主打断了她的话,她垂眼看着阮小梨,缓慢而坚定的摇了摇头:“不够的,阮小梨,本宫的儿子,本宫了解,只要他觉得你心里还有他,就还是会去找你。”
“大昌也好,越国也好,甚至是姜国,荒漠,只要他觉得你可能去的地方,他都会去,带着他那一身的伤。”
阮小梨沉默下来,她没办法反驳长公主的话,因为她心里也觉得贺烬会那么做,可她留下的东西已经很伤人了,若是再加上那么一封信……
她怎么下得去手写?
“殿下,我……”
长公主忽然抓住了她的手:“阮小梨,你这是在救他你明白吗?留下那么一封信,彻底绝了他的念头,不管对你还是对他,都是最好的。”
阮小梨烫着了似的抽回手:“殿下,真的没必要这样,他对我不至于如此……”长公主沉默下去,脸色也冷淡下来:“你百般拒绝……是不是不想让烬儿忘了你?你是想让烬儿去找你的是不是?”
这话太过诛心,阮小梨震惊地看了她一眼,长公主怎么会这么想?
“我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可以拦着他,不让他出门……”
“拦着?”长公主语调不自觉拔高,语气里满是嘲讽,“你告诉本宫怎么拦?他打定了主意的事情,谁能拦得住?豫州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本宫那种话都说出来了,他不还是去了?”
阮小梨满心茫然:“什么豫州?他去豫州做什么?”
长公主也是一愣,半晌才又是苦涩又是嘲讽的一叹:“你不知道?他连这个都没告诉你?”
阮小梨摇头:“豫州怎么了?”
长公主力气泄了似的仰起头,长长的舒了口气:“豫州怎么了?这个蠢货……白郁宁当初骗他,说你被带去了豫州,他明知道是假的,还是动用了吏部的人手,借着赈灾的名义将自己调遣去了豫州,在那边淋了几个月的雨回来,还落下了一个咳嗽的毛病……”
阮小梨想起初见时贺烬咳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心口一揪,原来不是风寒,原来这毛病是这么来的……
长公主抬手揉了揉眼角,声音低哑下去:“你这次回来大约也发现了,皇上待他不如以往宽容,便是因为他动用吏部的事,犯了皇上的忌讳,风尘仆仆从豫州回来,一口水没喝,一口饭没吃,就进宫跪了一下午,还要被皇上借着贺炎那个废物羞辱……”
她声音颤抖起来,没能继续说下去。
阮小梨也沉默下来,原来他去豫州,是为了找自己啊,贺烬,我那么恨你的时候,你怎么也不说呢……长公主吸了吸鼻子,再次抓住了阮小梨的手,声音里透着浓郁的无奈和愁苦:“若是你这次不声不响的走了,烬儿一定会和上次一样,到处找你,你也知道朝中不少人对他虎视眈眈,有你这个饵在,就算明知道是圈套,他也会一个一个的踩……阮小梨,你救救他。”
贺烬的命……
阮小梨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如果自己就这么走了,贺烬真的会死吗?
“我……”
理智告诉她长公主说的对,可情感上,她要怎么下得去手伤害贺烬?明知道他心里有自己,要怎么下得去手写那封信?
“殿下……我不是没心的……”
长公主张开胳膊慢慢抱住了她,越搂越紧,仿佛也在从她身上吸取力量一样:“我知道你心疼他,我也心疼,他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又如何能舍得?可长痛不如短痛,阮小梨,我们只能这么做。”
阮小梨闭了闭眼睛,不得不这么做吗……
“……好,”她终于开了口,可那声音却连自己都认不出来,仿佛撕裂一般嘲哳难听,“我写。”
贺烬,对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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