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赵兄弟,你怎么看
自从姜越两国开战,丰州作为前往越国的门户,这几年下来肉眼可见的萧条了,而出了丰州再往前,则是曾经肥沃的穆林草原,只是眼下已经一片狼藉。
丰州的人不敢出城,因为没有人知道姜国人会从哪里窜出来,骑着马举着刀,尖笑着给你一下。
哦对,还有马匪。
可总有人不得不去,横穿战火去越国做生意是可能会死,可躲在大昌等着,则是一定会死,会饿死。
这些年丰州百姓已经见过不少拿命赚钱的人了,所以等一队看着并不齐整的车队晃晃悠悠的从城门口进来的时候,看过去的目光并没有好奇,反而充满怜悯。
这一看就是些零散商户为了壮胆联合在一起的,这一路上大概吃了不少苦,每个人看着都是蔫头耷脑的。
整个车队唯一没有低着头的,大约就是领头的壮年汉子,那人身材魁梧结实,虽然穿着棉衣,却仍旧能看见肌肉的轮廓,脸上还带着狰狞的刀疤,一看就是靠刀口舔血过活的人。
更能彰显他身份的,则是他身后背着的一面镖旗。
这是个胆子很大的镖师,也或者是镖头,之所以说胆子很大,是因为现在没几个人敢接来往昌越两国的镖,虽然价格都开的很高,当然,曾经是有的,只是那些人现在大部分都躺在穆林草原以东的黄沙里了。
汉子看了眼左右几乎全都关了门的店面,抬脚朝唯一开着的客栈走过去,小二正靠在门上打盹,大概是觉得不会有生意上门,被喊起来的时候,脸上全是茫然。
汉子清了清嗓子:“可还有客房?”
小二愣了愣,随即才反应过来这是来客了,立刻弹跳了起来,脸上也露出了惊喜:“有有有,您快请,掌柜的,开张了,来客了……”
他殷勤的弯着腰要把人往屋子里头让,可车队里却有人开了口,那是个皮货老板,身上还穿着一件鹿皮袄子:“褚老大,这刚中午,咱们就要住店啊?要不再走走吧,前面不远不就是乐城了吗?咱们到了那里再歇脚吧?”
褚老大没开口,他带着的镖师却啧了一声:“我们老大能不知道路?现在不走是为了你们好,姜贼就爱下午出来溜达,还有那马匪也不是好对付的,咱们这时候出了城可不知道去的是乐城还是地府了。”
皮货老板被噎了一下,却并没有被吓到,而是腆着脸笑了起来:“我知道姜国人不是东西,可不是有褚老大在吗,还有各位镖师兄弟,你们可都是这个……”他竖起大拇指,讨好的朝众人比了比:“姜国人肯定不敢来。”
那镖师虽然年轻,却并没有被他几句话就夸得找不着北,反倒竖起眉头:“你听不懂人……”
“二牛,算了。”
褚老大开口打断了张二牛的话,他目光扫过其他人,见众人脸上都有些不满,显然是都不同意现在住店的。
他很清楚,这些人并不是不怕死,而是眼下越国的镖和其他地方不一样,他们是按时间收钱的,这些人如果不是被逼的没了法子,也不会来冒险,自然也不会舍得多花这半天的银子。
“你们都想吃个饭就走?”
众人连忙点头,褚老大心道果然如此,可他却没有就此答应,,而是将目光落在队伍最后头:“赵兄弟,你怎么看?”
这话一出口,队伍里的商户就都是一愣,随即纷纷循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褚老大嘴里的赵兄弟是个药材商人,只可惜家底看着很单薄,一车的药材却只有两个人送,车夫和东家公子。
而那东家公子,就说他姓赵。
只是那人身体似乎不大好,这一路上断断续续的一直在咳,脸上也带着伤,像是被火烧过,让人看不清他原本的样子。
虽然在同一个队伍里,可不少人都觉得他这幅样子撑不到回来,毕竟这可是个苦差事,但没有人会把这么难听的话直白的说出来,只是都默契的不怎么理会对方。
却没想到这种时候,褚老大竟然会开口问他。
皮货老板心里有些不痛快:“褚老大,他一个年轻后生能知道什么?估计连路都不认识,咱们还是抓紧时间吃饭,启程吧。”
褚老大敷衍的应了一声,却直接抬脚走到了药材车旁:“赵兄弟,你也想吃了饭就启程吗?”
对方之前一直没开口,眼下被他追问到了跟前,这才抬眼看过来,许是因为北境的风沙太大,让人不舒服,他一直用面巾遮着脸,即便现在抬起头来,也只能看见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很英气的丹凤眼,虽然看人的时候没什么情绪,也仍旧能轻易给人压迫感。
对方似乎也知道这一点,很快就垂下了眼睛,然后低着头咳了起来,好一会儿才开口:“人困马乏,路也毁了,一下午到不了乐城。”
褚老大笑起来,他就知道这年轻人和旁人不一样,能看得透事情,可惜他的话没什么说服力。
皮货老板第一个跳出来反驳:“你怎么知道路毁了?我两个月前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呢,你不知道别胡说啊。”
那赵公子沉默下去,他仿佛是真的很虚弱,没怎么有力气说话,也或者只是懒得与旁人争论,总之他靠在药材袋子上,丝毫没有再开口的意思。
只是手伸进了衣襟里,将一个红色的荷包拿出来,细细的摩挲。
褚老大忍不住看了眼那荷包,这一路上他看见不少回这人拿着这东西把玩,说是把玩也不准确,因为他看过去的眼神沉甸甸的,充满了爱惜,虽然不知道那荷包什么来历,可只看他的眼神,便让人觉得,那东西一定很重要。
他张了张嘴,想问问那是不是他家眷给做得,可不等开口,就听见了笑声。
是赶着车的伙计:“褚老大,您经验丰富,您和其他老板商量商量吧,我们东家第一回出远门,也不清楚情况,都听你们的。”他话说的温顺,可其实是赶人的意思,因为话音落下他便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药瓶子,倒了粒丸药出来,又拿了水袋递过去:“东家,吃药。”
那赵公子便接过了水袋,仰头慢慢喝了一口,将药丸子送了下去。
褚老大也不好再打扰,转身进了客栈,皮货老板立刻拉着其他几个人一起跟了进去。
车夫这才将车上的赵公子扶了下来:“爷,要不要紧?这越往北风沙越大,您这咳嗽也越来越厉害……这么下去可不行啊。”
那人摇了摇头,将遮着口鼻的布巾扯下来,露出一张本该十分俊秀,现在却布满疤痕的脸来,正是贺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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