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鱼台,显化道行,乃为论道而生之台,又因这阴阳鱼台与天地盘是为整体,便也算是气运所凝。
借此重重,当李长笑在黑台中,栽种下造化残莲时,已经死去的朝奉天老祖,才能得以显化。此是道之所凝,虽并非朝奉天亲临,却也可看做亲临。
因这株火地生出的残莲,有朝奉天毕生的心血,是他毕生的道行凝结。朝闻道,夕死可矣。见道如见人。
宿千秋一惊,亲眼见那残莲显化,坐立一位老祖。他来不及思索此人来历,对方便先是发问,问他乃是何人。
宿千秋自有傲气,更将此地视作自己地盘,那天地虽困己身,却又何不是他坐掌天地之玄?既是自己地盘,又焉能有被他人先问名讳之理?
宿千秋反问对方姓名,朝奉天呵呵一笑,如实告之,宿千秋这才道:“慕府,宿千秋。”
两尊老祖开始论道,论道论道,不如真刀实枪,术法相轰般绚烂。多是始于微末,一点一点朝更深处探究。一个人的道行,可以从对万世万物的见解,解读,感受中知晓一二。
此刻,两位老祖便从一只蚂蚁聊起,二人刚一开始,便见解分歧极大。慕老祖认为,蝼蚁一生劳碌,渺小可悲,一生之轨迹,不过在那方寸之间。然而天地有序,自不可能万事万物,都如洪荒猛兽、鲛人一族那般天生强悍。
又从蚂蚁说到人族,人族再是厉害,不依靠法器,仍很难正面抵抗洪荒猛兽,这便是天地之序,万物均不可违背。
朝奉天一语不发,他伸出右手食指,轻轻按压蚂蚁,一指压下,蚂蚁被彻底碾死。朝奉天眉头一皱,又左右张望,见到另一只蚂蚁,如同先前一般,用手指碾压,蚂蚁又死。
如此反复,如此反复,十余只蚂蚁被他一指碾死。宿千秋眉头一皱,不知此人用意,又见朝奉天正玩得不亦乐乎,便心下生恼,欲言又止。
在朝奉天碾死近百只蚂蚁时,有一只蚂蚁吃痛,反嘴咬了他一口。他自不觉得疼,也不觉得恼,只是哈哈大笑,拍腿大笑,畅快不已。反观那宿千秋,不明他此举用意,正感到茫然。
朝奉天将那只蚂蚁捧在手心。然后回上一句,去他娘的天地有序,蝼蚁尚且咬人,天地有序无序他不管,他只知道蝼蚁急了,也能咬人,而且咬得是他这老祖。
朝奉天又哈哈一笑,道:“蝼蚁不但可以咬人,我还要叫它飞上天去。”他轻一吹,咬人的蝼蚁生出翅膀,朝天空飞去。
两人论道自蝼蚁而起,渐聊渐深,后来分歧越来越大,几乎全然对立。慕老祖的道,颇为驳杂,颇有些自困手脚,画地为牢的意味。而朝奉天的道,天地广阔,放眼于寰宇。
谈及天地时,慕老祖认为天地困众生。朝奉天却认为众生托天地。谈及命运命理时,慕老祖认为顺流而下,顺势而为,一道不通便换一道,吸纳诸多道行,交汇贯通便是自己的道。
朝奉天简单粗暴,全然不认为世间有命运、命理乃至因果存在,他参生死,悟造化,修道修道,便是无道走出道,何来一道不通,便立时换道之理?
两人大聊三天三夜,天地间昼夜交替。慕老祖逐渐汗流浃背,神情混沌,暗藏惶恐。而朝奉天却得心应手,时而产生大笑,时而破口大骂,那言语颇为难听,骂修行界当真是后世无人,连你这般货色,都敢自称老祖了?修持多年,你悟的是什么狗屁大道,修的是什么狗屁道心,狗屁不通,丢人现眼。
怒起时,甚至要问慕老祖的师承,要连带着师父、师祖都臭骂一顿。慕老祖自然不服,红着脸辩驳几句。
又这般过去三日。
这场论道已至白热化,慕老祖的大道感悟,在朝奉天眼中狗屁不通,破绽百出,而朝奉天的言论,不拘一格,真正的超脱天地,有时一句简单言语,说出口时又暗藏大道,让慕老祖沉思思索许久,才勉强给出一句辩驳之言。
两人之高下,早已肉眼可见。到第七日时。朝奉天厌倦了慕老祖,要走了阴阳鱼台,然而踏出半步,身影便逐渐黯淡,他立时又收回脚,不敢再轻易迈步。
这一幕被慕老祖宿千秋瞧见,立时拨开云雾见青天,觉得这场论道,尚且还有转机,他说道:“你自诩超脱天地,然还不是早已消亡,你现今留存的,不过是一点大道感悟罢了。而我却依旧活着,身死道消,你的道早已断,而我却还在前行,这场论道是我胜了。”
然他那话语,朝奉天却全不理会,只觉聒噪,他朝李长笑挥手,示意他走过来。随后按住李长笑肩膀,上下打量,最后哈哈一笑。
这笑声响彻天地,震动寰宇,整片大天境,任何一处角落,都能听到那声大笑。笑得猖狂,笑得叛逆,笑得得意。
任何一人听后,皆不由得心想:“是何人如此开心?笑得这般猖狂?”
笑声持续好一阵,朝奉天才是停下,慕老祖愤恼无比,指着朝奉天怒骂。朝奉天却毫不理会,全神贯注凝视着李长笑,轻声嘟囔一声道:“修为竟这般高了。”
李长笑拱手谦逊道:“际遇所至,无足挂齿。”
朝奉天道:“我的时间却也快要到了,我教你个办法把这天地盘收入囊中,也好叫那老头,知晓此次论道是谁输谁赢。”
随后,他便附耳低语,李长笑连连点头,认真聆听。二人这番言论,全被慕老祖听了去,他嗤笑一声,半点不信有人能夺取天地盘。却又难免紧张,忍不住附耳偷听。
交代完诸多事情,朝奉天身影渐淡,彻底消散之际,又重重一叹,忽的喊道:“长笑兄弟。”
李长笑与其对视。
朝奉天道:“把道传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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