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祸本千里迢迢,赶来玄域大余,是想以自身医道,反哺人族,略尽微薄之力。但他生来放荡偏执,一但遇到感兴趣的病症,便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理了。
更何况这怪病,已困扰他多年。一时兴致冲昏头脑,当夜便准备动身。扁祸的行李倒也简单。一个木箱子里,放着一些草药、银针、几件衣物、靴子。明明修为不差,但随身行头,却仍旧与凡间医者,无任何差别。他将行囊收拾妥当,问李长笑讨要几片粗饼干粮,塞进身后木箱。临出门前,说道:“小子,这医铺给你了,哈哈哈。”
仰天大笑,径出门去。
李长笑目送他远去,那背着竹箱,渐行渐远的身影,渐被夜色笼罩、吞没。李长笑心中轻叹,这扁祸实也是位妙人,世间罕见的妙人。扁祸离去后,夜还余下小半,李长笑与王如意对视一眼,均觉得尴尬。
王如意大感旖旎,心中虽惋惜扁祸这位神医离去,人族少一神医相助。但心中更深处,却为此刻仅剩二人,而感到暗自窃喜。王如意很快意识到到自己身为帝王,生出这种想法,实在是万万不应该。
她脚尖轻搓,绣鞋上的明珠轻碰,发出哒哒的脆响,正自羞涩万分,满心柔情蜜意,欲抒而未抒,只觉今夜无限美好。
忽想起某事,脸上的羞意尽褪,道:“呀!都怪那扁神医说我有病,弄得我措手不及,反害得我连正事都忘记说了。”李长笑调侃道:“可不能全怪他。”王如意问道:“那还能怪谁?”李长笑笑道:“自然还得怪夜色,怪月亮,怪烛火,怪天上,怪地下。”王如意气恼一锤:“好胆,你敢编排我么!”
李长笑问道:“编排你什么了?”王如意轻轻一哼,道:“你这话里有话。你说怪夜色,怪月亮,怪烛火,这些都是死物,怎能怪它们。话中之意,无非是说,什么都能怪,偏偏不能怪我。用反话激我。”
李长笑哈哈一笑,见话中之意被听了出来,忙夸赞王如意智谋非凡,断事如神,这才免于被王如意借此追难。结束闲聊,王如意说起正事。
原来人族、鲛人族两族血战至今,伤亡已经尽皆不小。而近来,鲛人族派来一名使者,名为“鲛凡”,乃是一名鲛人族凡人。
这位鲛凡回见了王如意,述明此行来意,原来鲛人一族,欲要邀请人族众人,前往海中“两仪岛”,坐下商谈停战之约,以免再添伤亡。
人族之大事,自非王如意能决断。鲛人族的信使鲛凡,只是顺道通知王如意,真正的目地,是一路沿北上,路过符域、白域、青域、鼎域。途经一座座人族大国、大势力。陆续递交信报,表明鲛人族意愿。
最后抵达鼎域的万仙城,由那名大乘强者,整座天下,乃至整一人族,真正的话事人做出决断。
大余国因地域原因,率先收到信报。王如意先前寻李长笑看病,便是想告知这件事情。
其实王如意虽是凡人,但对人族局势的洞察、影响,实比李长笑这尊炼虚强者,要深刻得多。这种事情,本不必特意告知李长笑。
李长笑问道:“你觉得这场和谈,人族去是不去?”王如意道:“你曾与我说过,地势、人势、天势,又说过气运、祸福…总玄乎得很,我弄不清楚。但现下有些明白了。”
“许多决策,并非人能决定,而是势之所趋。若用我看法,两族血仇,已经不共戴天。绝无和谈可能。这场和谈大会,自不必再去。”
王如意蹙眉道:“但山有错落处,浪有平止时,两族大战至此,我隐约觉得,鲛人族这时提出和谈,显是吃准了势之所趋。料定我们会去。”
李长笑赞道:“你对势的洞悉,已远超大多修士。和谈不代表两族一定停战,但这场和谈,大概率会去。”
王如意叹道:“李长笑…我隐约有预感。”李长笑问道:“什么预感?”王如意道:“人族又到了一个,更为关键的节点。”
李长笑笑道:“想那么多做甚。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我们只需做好份内之事,不必留下遗憾便好。”王如意轻轻点头,问道:“那两仪岛地处大海深处,鲛人族邀我等去那里,会不会心有歹意?”
李长笑道:“我不敢妄加评论。但那两仪岛,大有渊源。人族曾经与鲛人族,有数次会谈,全在岛中举行。只结果不尽人意。”
……
翌日,清晨,依照扁祸的疗法,王如意的怪病,自算是痊愈了。王如意顾念国事,匆匆乘坐车辇离去。
回到宫中,自是见到宫内侍女,太监一阵焦急,毕竟堂堂一国之国君,夜不归宿,事是少见至极。只怕王如意再晚回半分,宫中便要大乱,派出军队寻人去了。
王如意心情愉悦,让众人不必担心,也知自己昨夜作为,不大合乎礼仪,于是自我检讨一番。百官见她态度诚恳,这才作罢。
……
扁祸离去后,兴邦城便只剩下一位神医了。李长笑的有事医铺、扁祸的无事医铺,就互相挨着,一左一右。
李长笑掀来回照看,太过累人,于是将两家医铺,合为一家。改名叫做“有事无事医铺”,因名字太过俗成,路过的孩童,刚刚识得几个大字,便总爱指着门前匾额,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去。
李长笑有时心情不错,便赏他们些糖吃。渐渐的,大家都知道那医铺老人,性格随和,医术高明,愿意与他亲近。
日子便一天天过着。
那鲛人族使者“鲛凡”,虽是名鲛族凡人,但脚程却自不慢。离开大余后,一路悲伤。求变五百六十年七月,凌天、敕天、离天三大皇朝,也皆收到鲛人要议和的消息。
求变五百六十一年,鲛凡抵达万仙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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