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哪里有青山?(1 / 1)

女郎骑着马来 甭加慧 1222 字 2个月前

沈留祯直了直身子站稳了,思虑了一会儿说:

“我爹他们在前线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景……张郭投降,北夷人长驱直入过了边境直奔这里而来。而且他们还很从容,不慌不忙地,看样子是在等后头的步兵呢。”

他说着皱了皱眉,压住了心里那份对他爹的担心,说:“若不是被缠住了,就是被全歼了。若是这般,转机在哪里?”

谢元抬头看了看另外趴在窗户旁边,观察外头的刘亲兵,说:

“刘大哥,我记得临江城守城的士兵有两千,依靠着城墙的优势,应该能挡一天吧?”

“哪里还有两千,前段时间前线吃紧,都能调过去的都调过去了,现在城里头顶多有六百伤兵和一百守城士兵、两百多个衙役。也就是他们没有开始攻城,一会儿一攻城准露馅儿。”

谢元和沈留祯听闻,深深地对视了一眼,沉默了……

……

……

而在城中,坐在衙门中的谢昀听了从前线跑回来士兵的汇报,脸色惨白。

张郭突然投敌,前线本来就岌岌可危局势瞬间崩盘,现在连沈庆之他们都凶多吉少。

而因为前一段时间前线紧张,已经将整个郡中能调走的士兵全调上了前线……附近几座城已经没有援兵可用。

如今能等什么?等着一场惨烈的赴死吗?

已经感觉到末日将临的谢昀,痛极之余,不由地破口大骂:

“南朝朝廷实数没有自知之明!一群酒囊饭袋般吃出来的胖子,偏要觉得自己是个力能扛鼎的大力士!!”

他怒极,红了眼眶,仰着脸苍茫无助地喊道:“老天爷这是要亡我谢氏一族啊!”

大堂中的衙役们听了无不悲怆。

其中不乏是谢昀这几年培养起来的心腹,其中一人说道:

“郡守,趁着他们大军还没到,城门口兵力空虚,我们带着人拼杀出去,护送你从西城门逃走吧,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谢昀看着他,双眼含泪,颓然地说:“谢谢你的好意,可是……哪里还有青山?”

那衙役一愣,想了想说道:“郡守是舍不得家眷?……可是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若是郡守能逃脱生天,谢氏一族,便不会亡。”

谢昀更加凄惨的笑了,眼睛中的泪光闪烁,说:“你们不懂,谢氏一族荣耀,所依靠的青山,不是这点血脉。而是那些老掉牙的典籍书册。若是没了它们,姓谢又如何?什么也不是……”

衙役们都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但是一想便通了。

所谓世家大族,不就是因为比旁个学识渊博,才能在历朝历代中都有族人任职做官,受人尊敬吗?

只是时间长了,人们只记得他们姓氏尊贵,却渐渐忘了他们因为什么而尊贵。

此时外头急急忙忙地跑来了个衙役,禀报说:

“郡守,您家的小郎君和沈家的好像都被堵在了难民营里头,北夷人正在找他们呢!”

“什么?!”谢昀猛地站了起来,心胆俱裂。

……

……

谢元和沈留祯两个使劲窝在墙角处缩着手脚,沈留祯狠狠地扒着谢元的胳膊,惊恐地看着屋顶上头簌簌往下掉的茅草和灰尘。

而沈家的三个亲兵,都一人一个墙角蹲好了,如临大敌一般地看着房顶。

“咚咣!”一声巨响,地面震了震,头顶上的一块瓦片竟然掉了下来。

沈留祯带着哭音说:“……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咱们可能会被投石机砸死这么惨啊。”

谢元也看着房顶,一向坚毅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恐,沈留祯掐得她胳膊上的肉生疼,不知怎么的,谢元福至心灵,语气温和地宽慰他说:

“你得往好处想,咱们没有死在攻城弩上已经很不错了,我听师父说,一弩箭能把一个人射碎了。”

“咚咣!”又是一声巨石砸地的声音。好像离他们这里又近了一些……

沈留祯低着头往谢元的肩膀上凑,恨不得自己瞎眼目盲看不见才好,口中却说:

“他娘的你这是安慰人的吗?”

“你这话要是被我爹听见,又得挨一记耳光……”谢元木然地说,她的思绪在乱飞,好像因为不知何时便要降临的死亡而恐慌,不受自己的控制。

沈留祯吓得直咧嘴,酒窝都出来了,带着哭音说:

“阿元……我回想了一下我这一世短短十年的过往,感觉记恨我的人肯定不少,而且大部分都比我老很多。说不定进了地府还要碰到他们。到时候你可得保护我呀。我要是没有你,还不被他们给撕碎了?”

头顶上的瓦片又掉下来的三块,摔在地上就碎了。

谢元却因为他这个话笑了出来,在房屋垮塌的声音中说:

“敢情你也知道你干的那些事儿有多遭人恨呐?放心,咱们可是定了婚约的人,兄弟我铁定保护你。”

另外三个角窝着的沈家亲兵,看着对面两个十岁的孩子在危难之中还能谈笑风生,不由地心生敬佩,然后……一言难尽,表情复杂。

该说他们傻呢,还是该说他们精呢?一会儿婚约一会儿又什么兄弟,有这么论的吗?

“咚咣……”伴随着木板瓦石破碎的声音,地面又是一阵震颤。

沈留祯带着小颤音说:

“……他们这么闲的吗?就为了找咱们两个,拿着投石机,放着城墙头不砸,专门砸难民营的房子?……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砸碎了这些砖头,回头当投石机的弹丸,攻城时不就能多用一会儿么,要我我也这么干。”谢元轻飘飘地说。

沈留祯震惊地看了她一眼,说:“你他娘的真会想,真是一点不浪费资源啊。”

“别带脏字儿了,小心我爹的嘴巴子。”

谢元对她爹打她的那两个连环嘴巴子已经有阴影了,每次一听到“他娘的”这三个字,就会出幻觉,直感觉他爹的嘴巴子呼啸而来,然后脸上隐隐作痛。

所以她自那以后再也不说这三个字了。说,也只在心里说。

沈留祯是没挨过打,她想。不对,沈留祯能像滚刀肉一样的倔,估计挨了打也无济于事。

而此时,谢元的爹谢昀站在城墙上头往下看,妄想在那些黑压压的小号人头里头,能找到他们两个的影子,心急如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