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人才难得啊,如果说只是为了这女人不能上战场的陈规,舍弃一个将才不用,实在是可惜啊!”
师父沈庆之说得动情恳切至极,说完又是一拜:“请陛下酌情,给她一个机会,也给我大宋军队一个一雪前耻的机会。”
皇帝听着沈庆之前头的话,还颇有所动,因为沈庆之说得便是当初他的所思所想,心历路程,可是那只限于谢元是男子的情况。
“哼……”皇帝的目光冰凉如水,冷笑了一声,说道,“沈卿,先不论你任人为亲,徇私提携的嫌疑,单说你将我大宋万万男儿看得如此不堪,朕就不愿意听。怎么?我大宋缺了她一个女子,就打不了胜仗了?!荒谬!”
沈庆之苦着脸,脸上的褶子都被挤在了一处,冤屈地说:“陛下,老臣真没有徇私。”
皇帝眼中精光一闪,倒是比沈庆之更加激动了,他一伸手指指着他问:“你敢说你没有?!你再说你没有?!”
“这……这……”沈庆之表情极为憨厚,苦笑着摊了一下手。
皇帝陡然拔高了声音,道:“你是跟着朕的老臣了沈庆之,你是朕的骠骑大将军,你是什么样的人朕能不清楚?!”
皇帝一字一句,身子前倾,对着沈庆之激动地控诉:“我说那上次的战报怎么那么精彩……你个大字不识一箩筐的大老粗,连奏章都是你口述别人代写的,从来都是毫无润色的大白话。
好家伙,上次你替你那徒儿请功的奏章,文采斐然精彩纷呈,让朕都忍不住拍案叫绝啊!……现如今连外头那些说书唱曲的,都靠着你那奏章上的词句挣钱呐!”
谢元身子一僵,丹凤眼斜了一下,偷偷看了自己的师父一眼。
她也曾经疑惑过,心想战场上的将领千千万,怎么单单自己的名声一夜之间这么大,原来根儿在她师父这里。
此举何意?
“陛下,您误会了,她的战功是实打实的真的,绝对没有夸大,我只是……”沈庆之脸上挂着不好意思又憨厚的傻笑。
皇帝立马接着他的话说:“你只是想要给她造一造声势,等到身份暴露的时候,好让朕顾忌一二饶她一死!……我跟你说沈庆之,你打错算盘了,没门!”
沈庆之听闻又是一脸的苦笑,带着被揭穿之后的不好意思,还有一点点的赖皮的味道。
谢元甚至觉得……师父身上似乎有点沈留祯的味儿了……不,估计是沈留祯的狡猾就是遗传师父的,只不过被他给用到极致了而已。
就是那种,你知道他跟你耍心眼了,还讨厌不起来的那种……
果然,皇帝一副我早就料到的模样,吼也吼完了,狠狠地白了沈庆之一眼,但是不见得是真的动怒了。
跪在一旁的谢元眸光一闪,突然就了悟了一个道理。
所谓欺君之罪,全看皇帝在不在意。
怀真郡主的欺君,皇帝就不当回事,师父沈庆之的欺君,他也不当回事。
单单是她的欺君……皇帝好像恨上她了,非要杀了她不可。
似乎是因为……她隐瞒了女郎身份这个事情,对皇帝的打击挺大的?
谢元正想着这些,就听见她师父沈庆之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认命似的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来,举过了头顶,对着皇帝说道:
“陛下,此事事关重大,只能陛下一人知道,请陛下预览。”
皇帝看着他那副郑重的样子,有些疑惑,抑制不住好奇心,又有些不想搭理他,于是冷哼了一声,给亲信太监使了个眼色,让人将信呈上来。
太监将信封从沈庆之的手中捧起,一路上躬身递到了皇帝的手中,谢元的眼睛也跟着那封信移动。
在皇帝将信封翻转的瞬间,谢元看见了封皮上的字迹,顿时心脏“砰砰砰”地跳了起来。
那是沈留祯字!
只见皇帝将信纸掏出来,与信封捏在手里只看了一眼,眸中的精光闪动,似乎很是震惊。
片刻之后,皇帝雪亮的目光“唰”地一下扫在了沈庆之的身上,严肃慎重地问道:
“沈卿,这是何意?”
沈庆之低着头说道:“便是那信上的意思,陛下,所以说,若是想要赢了魏国,我这个徒儿便是其中的关键。换了谁都不行……请陛下三思。”
谢元震惊地看了自己的师父沈庆之,又看了看皇帝那凝重的脸色,心中的疑惑更大,也更是忐忑。
沈留祯又做了什么?为什么皇帝会是这个表情?
“谢元……”皇帝用低沉威严的声音唤了她一声,皱着的眉头明显显露出对她的厌烦,问道:“魏国大将穆合,是你潜入敌营杀的?!”
谢元心里“咯噔”了一声,看着皇帝眸光闪烁,没有答话。
这是个秘密,事关沈留祯在魏国的安危,她不能随意地说出去。
沈庆之见她半天不吭声,知道她顾忌什么,于是提醒她说道:
“元儿,皇帝陛下已经知道了。”
谢元听闻,看着皇帝逼视的目光,咬了咬牙,这才下了决心回道:
“是,陛下,确实是臣亲手所为。”
此话一出,在一旁同样是听谜语的怀真郡主也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这太过于匪夷所思了,一个汉人将领是如何潜入了北夷人的军营,还杀了对方元帅的?!
这话说出去谁信?可是父皇明显信了呀,这是怎么回事?那封神秘的信上到底写了什么?
皇帝威严地扫视了一遍阶下的两人,眼神又轻飘飘地落在了手中拿着的信纸上看了一眼,随即将信纸一折,塞入了信封之中,目视前方说道:
“皇儿,中郎将谢元先交由你严加看管,待朕思虑过后,再下旨处置。”
怀真郡主一听,顿时喜上眉梢,千恩万谢地说道:“谢父皇开恩,我会看好他的。”
皇帝听闻,起身离开的姿势一顿,又嫌弃又气恼地看向了自己的女儿,怒道:
“你谢什么?!我看你是越来越疯了,你母后还说给你升品级,升个屁的升!”
说罢一甩宽大的袍袖,起身到后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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