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此时,从街市的另一端来了一队兵马,沈留祯听见了马蹄声响,掀开帘子看了一眼,脸上欣喜的表情一闪而过,就吓得立马将帘子放了下来。
刘亲兵以为怎么了,刚想掀开帘子看看,沈留祯就拦住了他,说:
“别看,阿元来了。”
“啊?”
外头谢元带着人马从大街上行进而来,她骑着黑棕色的骏马首当其中,身后跟着她的是她的亲兵队伍,还有从廷尉府借来的官差。
她的亲兵都是上过战场的,而现在这些在街市口的禁军,大多是贵族中的年轻子弟,矜贵跋扈的风气很足,但是跟真正常年在战场上拼杀的人来说,那气势还是差了老大一截。
那些挥舞着鞭子抽打的禁军士兵,见谢元他们穿过街市匆匆过来了,都不由自主地暂停了手里的鞭子,站在那里看。
“那是谁?”街市上有不认识谢元的普通百姓问,眼睛里头的惊讶和艳羡显而易见。
“那是解驸……”回答的人说了一半,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犯了禁忌,生怕被人抓了去,连忙拽着同伴说道,“走走走,菜也买了,赶紧回家吧!”
说罢两个人就拉扯着远离了街市。
马车里头,沈留祯透过帘子的缝隙,眼神贪恋地看着马上的谢元,叹了一口气说:
“我要是能天天跟阿元在一起就好了,可是事不随人愿,轮到到现在这样,碰见也得躲着的地步。哎……老天爷真是,总不让我好过啊。”
刘亲兵在旁边吐槽他:“你若是少耍点小心眼子,不说见也就见了?”
沈留祯的眼睛里头满是疲惫,恹恹地说:
“算了吧,我活得小心翼翼都还是这个结果,若是任性妄为,估计早就尸骨无存了。”
刘亲兵看了他的侧脸一眼,沉默了没有说话。
而此时的外头,谢元看着那些被鞭打了的人,一双丹凤眼透着寒凉,唇线紧抿,迟迟没有说话。
而那些禁军不知道谢元带着人,来到他们面前是什么意思,于是一时间都很安静。
可有人不满这样的安静,不远处的钟楼上,临时加挂了竹帘子被侍女给卷了起来,露出了一个年轻人,抓着茶杯品茶的侧脸,说:
“怎么都停了?!接着打啊!!”
谢元抬头一看,不是马朔又是谁?就差将“嚣张跋扈”刻在脸上了。
“别打了。”谢元微微皱着眉头,看着马朔出声阻止,声音带着金质的冷,“你应该也收到圣旨了,陛下让你我一起追查幕后操纵之人,将这些人都放了吧。”
马朔听闻,终于将侧脸转了过来看向了谢元。
钟楼很高,马朔在钟楼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马匹上的谢元,心想着能给自己多些气势,压谢元一头。
可惜了,他一转脸对上的,是谢元冷漠且平静的脸。
虽然谢元的丹凤眼是向上瞧的,但是微微仰着的下巴,依旧透着一种不耐烦。
似乎下一秒,只要马朔不答应,他就要打上来似的。
马朔不由地心虚了一下,又气急败坏地将自己的勇气给撑了起来,从桌子旁站了起来,朝着谢元喊道:
“放什么放?!收拾这些出言不逊的贱民也是陛下的圣旨!”
马朔一站起来,临时加挂的竹帘子就遮了他一半的脸,挡住了他的视线,他烦躁地一把将那竹帘子给薅了下来,说:
“我正替我爹监刑呢,一码归一码,这事情你可管不着!”
此时沈留祯伸出手指,将马车帘子的缝隙给挑大了一点,看了看钟楼上头的马朔,皱着眉头嫌弃地说: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宋国小皇帝是有问题吧?这种事情不应该派专职的人来处理吗?找了一个带兵打仗的将军,还有一个禁军校尉来侦办?!跟这种人对弈,简直要被气死。”
刘亲兵见沈留祯明显有些气急败坏,于是问道:
“……你希望宋国小皇帝派谁来办这个事情?”
沈留祯很快回答说道:
“当然是他们宋国的间者头头啊,到现在,还不知道他们新上任的间者头头是谁呢。”
他说着,又将眼光放在了谢元的身上,表情明显又变得温柔了很多,撅了一下嘴说:
“虽然能见到阿元很高兴,可是因为是阿元,我这被识破的风险又高了一层。”
他说着忧心忡忡地对着刘亲兵说:
“……刘大哥,你也小心一点,易容只能改变容貌,改变不了声形体态,可瞒不住熟悉的人。”
“行,我知道了。”
而这个时候,只听外头谢元高声说道:
“你帮你爹监刑,那你自己的差事呢?……这些人我要带走问话!”
她用了在军中下军令的口吻,冷酷无情,还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
马朔不自觉地就觉得腿肚子转了一下筋儿,有些哆嗦,差一点就应了。但是他又不甘心,依旧想要多嘴硬几句,于是梗着喉咙说道:
“不可能!我们抓的人你说带走问话就带走问话?想得美!”
谢元听闻,收回了抬着的目光,微微偏了一下脑袋看着地面,垂着的丹凤眼,神情更加冷漠了一些。
沈留祯在马车里头瞧的清楚,不由地“噗嗤”一声笑出了声,说道:
“有好戏看了。你看阿元那个表情,这是忍无可忍,想要动武了。
我敢保证,只要那个马朔再多废话一句,阿元就能蹬着马背飞上钟楼,将那个马朔爆锤一顿。”
沈留祯那一双已经下拉了眼角的眼睛里头,挡不住清亮的眸光。
依旧水光潋滟的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亮,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正在此时,跟在谢元身后的一个身着文官官服,看着是廷尉署的人,策马上前了一步,声音洪亮地喊道:
“马公子,解将军是此案正审,你是副审,你们都是奉旨办案的人,你如此行事,恐怕有违抗圣旨的嫌疑,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此话一出,马朔梗着的脖子僵硬了。他看着下头的人马,眼珠子转了转。
跟谢元他还勉强敢怼上两句,毕竟他妹妹是皇后,他还有一个国公的爹。
如何谢元也不敢杀了他。
但是若是掺和上违抗圣旨……他还没有那么傻。于是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离开了栏杆处,从钟楼里头下来了。
沈留祯失望地说道:
“哎……没意思,我还想看阿元打架呢,阿元打架比谁都好看……这下没得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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