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父听闻看向了自己的儿子,眼眸中有感动,半晌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语重心长地说道:
“现在我们就挺好的。”
沈留祯嘴唇动了一下,心中愤恨不平,刚要张嘴冷言讥讽,就听他爹说道:
“我知道,你觉得我们在做无用功,得不偿失。宋国新帝不值得追随。
可是,俗话说得好,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先帝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相反,他对我,对元儿,都有知遇之恩。
别说有恩就得报,就是没有这恩情,接受人的嘱托,就没有随意放弃、毁诺的道理。
我也知道,你聪明、手段活,肯定觉得我们迂腐,不知变通。可是……”
沈父眼睛望着天上闪亮的星星,舒了一口气说道:
“我们这么做,不是为了先帝,也不是为了新帝,而是为了我们自己。
立世之本,守得住了,无愧于心,无愧于人,无愧于天地,心里头舒坦,腰板直,活得也高兴。
若是守不住,做了自己认为的错事,必然会心中有愧,即便是荣华富贵,万万人之上又如何?还不是活得发虚,每天都不痛快?!”
沈父皱了皱眉头,带了些怒气,说道: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没皮没脸的。你觉得的好,对于我跟元儿这样的人来说,心里头过不去,是不会好的。”
他顿了顿,坚定地伸手点了一下虚空处,加强了语气说:
“我把话放这儿,即便是最后白费劲,那我也乐意,至少死的安稳!”
沈留祯不说话了,他看着虚空处的眼睛瞪得老大,水光闪动亮晶晶的,紧抿地嘴唇透着不甘和倔强。
许久,他突然沉声冒出来了一句,说:
“随便你们,我只想说,若是有需要,我可以利用魏国的势力配合你们,胜算很大。世事无常,你和阿元随时都可以找我。”
沈父听了这个话,觉得这个孩子怎么冥顽不灵听不懂人话!
刚气得想打他,就听见一阵急匆匆地脚步声从远处来了。
他立时闭了声,看着回廊的那一头。不一会儿,就见门房小哥小跑着进来,禀报道:
“郡公,何公公说有急事找您商议,已经在前厅等着了。”
沈留祯和沈父两个同时起身坐了起来,很是震惊。
何公公一定是有十分要紧的事情,要不然也不会在这深更半夜的时候找上门来。
沈庆之赶紧到凉榻的边儿上穿靴子。一边穿一边嘱咐沈留祯说道:
“我跟你说,你好好的在家哪儿也别去,出去就有人跟着你,别到时候玩砸了小命没了。我指望你给我传宗接代呢!”
沈留祯没有吭声,只是垂着眼睛看着他爹急匆匆地穿鞋,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父穿好了鞋都没有听见沈留祯的回应,站起来的同时一转身,怒道:
“我跟你说的话你记住没有?!”
沈留祯见他爹这回真怒了,连忙应和道:“记住了记住了。”
沈父这才放了心,急匆匆地穿过回廊,往前院去了。
沈留祯看着他消失在暗夜深处的身影,喃喃地说了一句:
“你儿媳妇都要被坑死了,我去哪儿给你传宗接代去。”
说罢,他颓废地往后一躺,在凉榻上摆了个“大”字,眼睛穿过蚊帐,看着头顶闪烁的星空,无能为力的悲伤一番一番的往上涌。
……
……
何公公在前厅焦急地踱着步子,一见沈庆之来了之后,就说道:
“郡公,我收到消息,有人要夜袭逼宫造反。”
“是谁?什么时候?”沈庆之连忙问。
何公公苦着脸说:
“我只知道,今夜显王被挟持了,说是要拥立他做皇帝。至于幕后之人到底是谁,还没有来得及排查。这种风声走漏,十万火急,说不得今晚或者明晚就有动静。”
“这消息你是从哪儿得来的,可靠吗?”沈庆之惊疑不定,疑惑地问。
何公公焦急地说:
“是显王自己遣人告知我的呀。挟持他的是城外风骥营的副都统。”
沈庆之听闻,眸光闪烁,说:“……风骥营的副都统陈聊,是马国公的人。”
何公公摇了摇头,说:
“不可能是马国公,他是跟你们有仇,想要除之后快。可是他是皇后的亲爹,等着皇后生个太子就够了,何必多此一举拥立别人?再说了,大内一半的禁军侍卫都听他们家的,要想逼宫直接挟持天子就是了,何必从外头使唤人?”
何公公见沈庆之神情凝重,一副思索的模样就是不说话。
他着急地说道:
“不管这背后是谁,现在首要的任务,就是一定要保陛下的安全,防止外头的人作乱,郡公,这调兵遣将的事情你在行,现在赶紧布置布置防患于未然呢!”
沈庆之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
“宫中的防卫,本来就归禁军管,这件事情,你告诉马国公了没有?”
“还没有,跟你说过之后,我这就去说。他们要闹动静,毕竟外头的动静更大。你也知道,咱们得求稳啊,万一乱了起来……人心思动,恐怕就再也没有安生日子了。”
沈庆之目光炯炯,说道:
“我明白,总要将这股子作乱的苗头压下去。我这就布置,你既然肯定不是马国公使得坏,那你就赶紧去跟他说罢,防止宫中生乱,宫外的事情,我来安排。”
何公公从沈庆之的沉稳坚定的目光中终于放了心,连连说道:
“好好好……我这就去。”
说罢就又急急忙忙地走了出去。
门外早有伺候引路的小厮,小跑着跟在了何公公的身旁,打着灯笼一路照明。
夜色中晃动的人影在地上忽长忽短的飘忽。
很快,灯光也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沈庆之低着头又思忖了一会儿,总是觉得这件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恐怕有人在暗中调动,挑拨对立和猜忌。
万一一个弄不好,反而成了黄泥落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可是万一是真的,这江山的稳固可冒不得险,就凭现在新帝的威信,一旦有了内乱,人心必散,到时候想拾掇起来,就难上加难了。
最后,他铜铃似的大眼睛眸光一亮,终于下定了决心:他自己的安危,跟江山社稷比起来,还是江山社稷重要。
他高声道:
“来人,快去将解将军请过来!十万火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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