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懵了,他有些拿不定主意,感觉谁说得有道理,他不自觉地看向了那个提出疑问的谢元,见她面沉如水,眸中一片寒凉,垂着眼睛站在那里不吭声。
于是问道:
“解将军……你听他们说的……你听懂了么?……你觉得呢?”
谢元无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无奈,悲哀,寒凉,为那些死去的人感到不值,事情的真相是这么的丑陋,这么的不堪,让她觉得难过至极。
难过到想要大哭一场,都流不出眼泪来。
听到了小皇帝的点名,她默默收拾了自己心中的伤痛,吞咽了一下口水。
随即垂着眼睛,表情冷然的像是一个没有知觉的木偶,抬步出列,转身规矩地行礼,用平直的声音说道:
“臣听懂了,就当大家都是忠臣吧。可是惩罪从来论迹不论心,不管他们心里是如何想的。
军中军令如山。我是陛下亲封的骠骑大将军。我扛着大旗亲临,却遭到了优山大营的围攻,他们必须治罪!
不听上级调令,擅自离营攻打随护大营的风骥大营同样罪责难逃!
与此相关的人员,都须得得到重处,警示三军,才能避免再次发生这种为了一己之私,擅自动兵,互相残杀的惨剧!”
马国公听闻,眉头一凛,直接指着谢元怒骂道:
“解元!敢情除了你们沈氏一党,其他的人全是罪人?!你还敢说你不是借机栽赃陷害铲除异己!”
“我那一点说错了吗?!马国公也是军中老将出身,难道不懂军令是何东西?!!”谢元直接怒怼,转了半个身子毫不客气地直视着马国公,因为剧烈的动作,长袍的下摆飘动,姿仪凛然。
在这一刻,众人从这个年轻的少年郎身上,似乎看到了面对千军万马,依旧执剑前行,一往无前的正气和英姿。
城外那场战乱,她带着不到百人,杀得如何的惨烈,早已人尽皆知。
活了大半辈子的马国公,看着谢元瞳孔缩了一下。他不由地在心中感慨,世上便是有这么一种人啊,让人看不惯,又不得不佩服……
整个大殿都为之静了一下。马国公嘴皮子不甘地动了动,随即对着座上的小皇帝说道:
“陛下,万万不可,这件事,罪魁本来就是魏国的奸细。已经损失了三个大营,已经捉襟见肘,若是再牵连下去,怕是就无人可用了。再者说,如此惩戒,岂不是让沈国柱权势过大,这有背先帝的初衷……”
“对啊陛下,臣也认为马国公所说有理。”
“臣附议。”
“臣也附议。”
一时间,众人纷纷出来应和。
谢元望眼过去,看着这些人,忍不住偏过脸去一声无奈的冷笑,说道:
“先帝的安排,军权本就由我替陛下代理执掌,战时我为元帅,城外三个大营亦归我统辖,由陛下下旨调动。
我升任不久,以前是没来得及整顿,以后三个大营重建的事情,就不劳诸位操心了,我自会筹备。”
小皇帝此时听了谢元的话,终于眼睛亮了,像是有了主心骨似的,连忙应和着说:
“对对对,父皇临终前确实是如此交代朕的,这话不假。”
马国公顿时急了,提醒小皇帝说道:
“陛下……城外护城大营乃是护卫皇城护卫陛下的重中之重,若是全听了他的安排,一旦他有了反心,谁能制止?”
小皇帝很是积极地说:
“哎呀……她一个……”他顿时住了口,又说,“她反什么呀,再说了,有办法制止,肯定有办法制止……今天就到这里吧,吵得慌……”
说罢,他就起身,往后宫去了,一副着急要逃的样子。
何公公连忙指着地上的亦善,询问道:
“陛下……您还没下旨,这……这……”
“你们商议着办,商议好了上个折子朕批了就成。”小皇帝说罢人已经带着宫女太监,消失在殿门后头了。
亦善脸上一直带着嘲讽的笑意,见小皇帝就这么逃走了,更像是看了什么大笑话一样,笑个不停。
“哈哈哈,哈哈哈哈……”
谢元看着他,唇线紧抿,伸手捂住了自己腹部的伤口,走上前去一撩衣摆,抬脚朝着亦善就踹了过去。
她受了重伤,这才过了一个月余,勉强能走罢了,如何动得了武。速度和力度都见了底。
即便是这样,手上带着镣铐的亦善抬手一挡,还是被谢元这一脚揣得一个趔踞,仰面歪了下去。
亦善的笑声戛然而止,眼窝深邃的眼睛看着谢元,眼睛里头有惊艳的光亮,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快将人带走,带走!”何公公对着手下发令,几个人立时上前,拖着亦善就走了。
沈庆之见她明明疼得额上见了冷汗,依旧紧抿着唇线要追上去打人,便拉住了她的胳膊肘,怒道:
“不要命了!想打想杀,等你伤好了再说。回吧!”
此时朝中的大臣们已经纷纷离开,只不过离开时,好多人都对沈庆之和谢元投以了不善的目光,处处都透着孤立他们的味道。
谢元捂着伤口,微微躬了身子,缓解了一下刚刚踹人而引发的疼痛,然后就依旧倔强地直起了身子,身姿站得笔直,喘了一口气说:
“我没事师父……您刚刚为何不说话?”
沈庆之抬眉看了她一眼,神色沉重地叹了一口气,似乎被什么压得喘不来气似的,说:
“我还要跟他们商议这件事情到底该如何处置,你先回吧。回头我跟你细说。”
谢元听闻眸光闪了一下,不再纠结,直接抬步出了殿门,走了。
孙田作为一名人证,远在殿门的长阶之下等着谢元,见她出来了,赶紧迎了上去,去扶她。
孙田自从知道谢元是个女郎,虽然带着崇敬也有了避嫌的心思,扶着她的时候,双手只是轻轻地托着她的小臂,让她借着些力气,身子离得远远地,尽量不挨着她。
那姿势,倒像是比宫里的太监还规矩。
谢元没话问,他就不吭声,全当自己是个哑巴,两个人几乎不怎么闲聊。
谢元想恢复从前的样子,全当他不知道的时候相处,可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自在不起来。
或许……是因为话多的肖二蛋没了,他们两个无趣的人,也就只能这个样子了吧。
想到此处,谢元神色一黯,伤心又涌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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