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沈留祯回来的时候,路过庭院,就看见谢元拿着一把重剑,站在了练武场上练习挥剑。
沈家终归是武将出身,即便是现在他爹每天清晨,也会在练武场上晨练打一套拳,舞一套剑法,兴致来了的时候,还会跟院子里头的侍卫们喂上几招。
所以沈家的练武场武器东西一应俱全,甚至连木桩子,和一些武器的放置位置,都跟小时候在临江城的一模一样。
此时沈留祯站在了回廊的下头,看着站在那里,一下又一下挥着重剑的谢元,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只不过印象中那个活泼好动的小娃娃,变成了一个成熟稳重的大人模样。
小的时候,他就特别喜欢看谢元练武,觉得她是天底下最帅气的小朋友,一举一动都赏心悦目,让人赞叹离不开眼睛。
现在,她的身量拔高了,越发的挺拔俊朗,手中的剑更稳,身法招式也更加的流畅有力量。
沈留祯就这样看着她,不由自主地就带上了微笑。
他移步靠在了廊柱的边儿上,一双眼睛也笑成了两个月牙,露出了两个甜甜的小酒窝来。
谢元能感觉到侧后方有人在看她,但是她没心思管。此时她一心的想恢复自己的身体,好佩剑,好动武,好做一些事情。
可是她的伤在腹部在肋骨上,上半身不好动,只能动一动自己的胳膊还有腿。力气用过劲儿了也不行。
于是只能一下又一下,转手腕,抬手臂换角度练习挥剑,先恢复自己手臂的力量。
她先前已经简单的动作挥舞了上百下,心里头着急,就加大了手臂的幅度,一个左右挥刺,翻转了剑花紧接着就要平刺出去。
可是这些动作早就已经被她练成了习惯。平刺就要伸腿上前,上前就要灌上力气。
结果就是牵的腹部的伤口一疼。
她身子顿时僵直住了,伸出去的脚踏在空中,利落的平刺在最后关头也虚晃了一下。
谢元抿紧了的唇线有些发白,头上也冒着细细的汗珠。
沈留祯在一旁看着紧张揪心,立马就站直了身体想要找过去问问她如何了。
可是只见谢元一只手捂着腹部,缓缓地又将脚收了回来,手臂也收了回来,又慢慢地左右挥刺挽了个剑花。
她即便单脚站立也很稳,这样不成样子的动作,让谢元做起来,依旧是极为赏心悦目的,好像一只优雅的鹤在踱步时,慢慢地收回了自己的脚。
沈留祯被惊艳到了,波光潋滟的桃花眼里,星光闪烁,一时竟不忍心打扰她。
正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了甲胄有节奏的摩擦声。步调整齐,人数众多。
沈留祯扭过头一看,原来是孙田带着他们新组建的亲兵队伍过来了。
孙田礼貌的对着沈留祯笑了一下,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就带着人从他的身旁擦肩而过,朝着谢元走了过去。
沈留祯很有眼色的又往廊柱的旁边靠了靠,让出来了位置让他们过去,然后就躲在了柱子后头看谢元要做什么。
谢元收了势,依旧将重剑握在手中,时不时划拉一下。看着孙田带着这些生面孔在她的面前列好了队,站成了一排。
“将军,这些都是新组建的几个卫队的队长,人齐了。”
谢元点头“嗯”了一声,问道:
“都是随护大营的老兵?”
孙田恭敬地说:“是,是郡公安排,陈都统选的人,传令兵,旗手鼓手都配齐了。”
谢元看着这些生面孔,听着孙田每说一个兵种,她的脑海里头总是能闪现出那些对应的熟悉的面孔来。
她见过他们的笑脸,见过他们在战场上骁勇的气势,见过他们死战的模样,再想到如今这个结果。
谢元心中的恨意就汹涌起来,像是大海的波浪似的,一浪比一浪高,即将要将她的理智淹没。
谢元低了一下头,牙关紧咬,将自己心中的怒火暂时压了下去,再开口时,语气比之前冷酷了许多,冰冷地问:
“跟咱们的人一起训练了吗?配合的怎么样?”
孙田看着谢元,眼睛躲闪了一下,说道:
“还行吧,大家都受了伤,最近都在养伤中……还没有很正式的在一起练过,就差不多。”
谢元听闻,抬了丹凤眼目光凌厉地看向了孙田,沉声怒道:
“什么叫差不多?不好就是不好,好就好!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模棱两可打马虎眼了?!”
孙田被训的哆嗦了一下,站直了身体,垂着眼睛正经地回道:
“你不在将军府,咱们的人情绪不好,每日的练习也提不起精神来,早上在院子里头,也都是各练各的。”
谢元听闻,丹凤眼眸光闪烁,好像一下子就知道了为什么那些人心情不好了。
她能理解。
自己朝夕相处的战友同袍,死在了一场不明不白的内斗之中,最后没有一个人作为反贼被处罚。
她不忿,她不平。那些人同样也不忿,也不平。
谢元的怒气平复了许多,换上了些许的伤感和愧疚,她移开目光的时候,眼睫毛抖了抖,随即放低了声音地说道:
“等我去跟陈老伯说一声,回将军府熬药养伤,跟你们一起练。”
“是。”孙田应了一声,没有敢反驳。
谢元一手拎着剑,一手捂着腹部的伤口往后退了两步,看着队列里头的那些生面孔,高声说道:
“先将军中制式套路武一遍我看看。”
“是!”众人应诺,然后就快速散开了距离,拔剑出鞘,一时间呼喝声起,随着“一二三四”的声浪,一招一式的舞了起来。
沈留祯在廊柱的后头看着谢元挺拔的侧影,正好将她所有的表情都看在了眼睛里头。
他从她冷峻的面上看到了恨意,从她那清亮的目光中看到了急迫。从她紧紧握着重剑的手,看到了刺破障碍的决心。
揣着袖子的沈留祯,不由地皱起了眉头,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他爹沈庆之的担心是对的。阿元有自己的打算。这件事情,她肯定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过去了。
她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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