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留祯抬起眼睛看着她,目光善良且天真,露出了无奈的笑:
“我为何要带着宋人来抓你?”
姒玉有些深邃的眼睛眨了眨,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走到了沈留祯对面坐下,说道:
“亦善被抓了,是你将人认出来的,你为何好好的在这里?”
沈留祯抬起了宽大的袖子,拿起酒壶,将面前的酒杯斟满了,微微偏了一下脑袋,说:
“既然你是这么认为的,为何还好端端的在这里,什么也不做,也不逃走呢?”
姒玉迟疑了,她的目光看着沈留祯倒出来的酒,感受着胸口处藏着的那个蜡丸,半晌之后说:
“一个风尘奴,又是许多人都看着的,逃又能逃到哪里去?”
她顿了顿,妖娆又有些泼辣地晃动了一下身子,垂着眼睛无奈地说:
“死也不能随便死啊,像我这样的位置,许多人都看着,活着是一种信号,死了,也是一种信号。”
她抬眼看向了沈留祯,透着琥珀色的眸子微微眯了眯,探究似地说:
“我有许多事情都想不明白,所以不能轻易下决定。”
沈留祯没有看她,只是揽着宽大的袖子,儒雅地捏起酒杯,轻轻地放到了她的面前,说道:
“有什么疑问,说出来,我可以为你解答。”
姒玉侧了一下脸,用眼尾的余光审视着对面这个漂亮的不像话的男子,半晌发出了一声困扰了她许久的灵魂质问:
“你做了这么多事情,到底是为了什么?”
沈留祯听闻扬起了脸来,从喉咙里“嗯”了一声,说:
“这个问题问的好……”
他理了一下自己宽大的袖子,然后揣了手,像是在思索,然后说道:
“我来这一趟,于公,是为了找机会将宋国搅个天翻地覆,顺便在关键位置上安插几个得力的人手,以做后用,于私么……是为了抱得美人归。”
姒玉的大眼睛扑闪地眨了眨,极力想让自己的心思归拢到“于公”上,可是她内心那蠢蠢欲动的好奇心,迫使她怎么也放不过“抱得美人归”这几个字。
终于她还是张了口,问道:
“抱得美人归?谁呀?……”
她本来因为急迫,凑得离沈留祯近了些,突然又往后撤了撤,警惕地问:
“不会说得是我吧?”
沈留祯听闻,惊讶的抬了眼睛看她,波光潋滟的眸光闪动,问:
“你有这种猜测,到底是因为你过于自信,还是因为你对亦善,有什么不一样的感情?”
姒玉尴尬地梗了一下脖子,被臊的有些脸红,半晌她撇了撇嘴,冷笑了一声说:
“幸好不是我,我可看不上你这种人,不够英气不说,因为太漂亮总是勾起我的好胜心。心眼还多,让人没有安全感。”
说着说着,她突然僵住了,大眼睛陡然瞪向了沈留祯,问:
“这么说,你是承认了亦善被抓,跟你有关系了?”
沈留祯波澜不惊,透着无所谓的态度,说:“我说什么了?”
姒玉又往他跟前凑了凑,用手指点着他,鲜红色的指尖在他的眼前晃悠,沈留祯连忙往后撤了撤,拉开了距离。
就听姒玉压着声音怒道:
“我跟你理一理你刚刚那个话。我问,你说的美人不会是我吧,你直接就想到我跟亦善的关系去了。你这个意思不就是在说,亦善被抓是你设计的,跟你那个美人有关系!是不是这个道理?”
沈留祯脸上带着笑意,有一丝欣赏的意味,看着姒玉说道:
“我只是按照你的推断,推断了你的想法罢了,你难道没有怀疑,亦善被抓跟我有关系吗?”
姒玉听闻,一下子又有些犹豫了,不太确定的反问道:
“……难道没有关系吗?”
沈留祯收回了目光,垂着眼睛,说:“是有些关系,他被抓,我没有用心去救。”
姒玉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没说话。
她摸不透沈留祯的底细,甚至摸不透他这个人的行事。况且还是自己的上司,明显比亦善更加的受皇帝的器重。
“有许多事情,事关机密,不方便跟你说。总之……”沈留祯停顿了一下,认真地看着姒玉的眼睛,郑重地说,“你只要知道,我不是你们的叛徒,就可以了。”
姒玉眨了眨眼睛,思索了一番之后,问道:
“那郎君在这个当口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亦善被抓了,为了安全,所有人都不再联络,郎君虽然半路出家,不会连这个都不懂吧?”
沈留祯展了一下袖子,说道:
“我懂……或许会有人来找你问话,或许不会有,我相信你的能力,你能应付的了的……就跟上次一样。”
姒玉忍不住直接朝着沈留祯翻了个白眼,上次?上次他直接将老鸨招来,不知道他是演得太像了没顾忌到,还是故意的……
现在看来大约是故意的。
“你还没有说明来意。”姒玉冷着脸问。
沈留祯带着善良的眸光一下子就阴郁了起来,他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一边动作优雅地放在鼻子下头闻了闻,一边说:
“趁着亦善经得住酷刑,还没有招供,找人杀了他。”
此话一出,姒玉的眼睛顿时睁大了,说道:
“他是我们的上司,你不想办法营救就算了,竟然要杀了他?”
沈留祯抬了眼睛淡淡地看着她,平静又冷血地问:
“你有办法能救出来?”
姒玉哽住了,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沈留祯将酒杯放了下来,用无奈地语气劝解道:
“既然没有办法救人出来,与其让他经受酷刑的折磨,死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姒玉听了这个话,垂下了眼睛,心有触动,抬手捂了一下胸口的位置。
只听沈留祯接着说:
“要将人好好的从大牢里头带出来,难上加难。可是要想让他无声无息地死在牢里,就有很多办法可想了……尤其是,你在这里深耕多年,有这么多人脉的情况之下……”
一阵沉默之后。
姒玉颇为沉重的深呼吸了一口气,说道:
“好……我来想办法。”
沈留祯捏着酒杯,眸光闪动,有些不放心地提醒她说:
“一定要万无一失啊,如果刺激了他,适得其反让他招供了,那后果可就严重了。”
姒玉听闻,脸上出现了伤感的神色,透着琥珀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沈留祯,说:
“你不懂,他是不会招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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