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元看着沈留祯线条优美的侧脸,不由自主地目光就落在了他的红润色的嘴唇上。
然后脑海中一些羞耻胡闹的画面就一闪而过。她皱了眉头,将思绪拉了回来,说道:
“谈判?谈什么判?难道你们要将那两座城池换回来?”
“那怎么可能呢?吞进去的东西哪有吐出来的道理?”沈留祯十分不客气地笑了一下。
谢元警惕地眯了眯眼睛,冷声质说:
“别卖关子了,直接说,你到底想谈什么?”
沈留祯理了一下自己宽大的袖子,将脸又扭到了另一边去,声音放轻了,慢悠悠地说:
“阿元……你可曾想过,你在宋国的困境如何解?你的事情,克三德已经告诉我了。”
他这样突然变得这样温软,谢元一下子心就跟着松了下来,刚刚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就少了很多。
她语气也不由自主的轻了,说:
“谢谢你收留了他……我没有什么好打算的,从前打算如何做,以后就打算如何做。”
沈留祯低着头,垂着的眼眸,声音低沉,隐隐带上了点怒气,说道:
“人得顺应时事,你不打算变,可别人打算变了。你若是不变,岂不是任人鱼肉?”
谢元听出了他话里的玄外之音,但是依旧不愿意相信。
因为如果这是真的……她真的对世人,对宋国那些人失望透顶,这失望戳痛了她的心。
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握紧了,用丹凤眼的眼角,警惕地看着沈留祯,尽量用平静地语气问:
“难道真的有将领里通敌国,拱手相送两座城池,就是为了要除掉我们吗?”
沈留祯直接说道:
“我也可以配合你除掉他们,只要你愿意。”
谢元脸色白了一下,抿紧了唇缓缓低下了头,痛苦地皱了眉头,半晌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问:
“我要是绑了你,威胁魏国大军,让他们退兵,管用吗?”
沈留祯猛地看了过来,胸口一滞。
他看了看谢元那压在佩剑上的手,明显因为愤怒和隐忍起了青筋。他连忙说道:
“笑话,我一个汉人,领军的统帅巴不得我死了呢,怎么可能因为一个我,就丢了这么大一个好处?”
谢元立马反问道:“那你为什么可以左右他们的部署?”
她说着猛地抬了头,丹凤眼凌厉的目光看向了沈留祯惊慌的眼睛,就像是一个豹子看着一个等待落网的猎物,好像下一刻就会扑上来。
沈留祯的心“咚咚”狂跳,他说不清这是心动还是害怕,只是抿紧了唇,尽量让自己维持冷静,说: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呢?……对于他们来说,不管是杀了你的人,还是杀了马国公的人,反正都是宋人,谁死不一样?!死哪一方对宋国来说都是巨大的损失。我自然能说服他们听我的话。
可若是让他们按兵不动,不趁着你们内斗的大好机会做些什么,除非所有魏人都成了傻子!”
听了这个话,谢元又不说话了,只是微微地偏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
沈留祯见她是这副模样,好像还是没有放弃幻想,眯了眯眼睛焦急地说:
“阿元!你难道还想着用什么法子让他们停止互相残杀,互相内斗吗?这是利益之争,不死不休,怎么可能还有挽回的余地?”
他越说语气越激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不然,你跟他们同流合污,一起将小皇帝推下来,让赢家上位。要不然,你辅助我爹将小皇帝推下来,我爹做皇帝位。”
沈留祯不顾谢元气愤疑惑的表情,接着说道,
“你不要这样看着我。一个没有能力的皇帝你硬扶在位置上,在这乱世争雄的世道里头,那就是一块肥肉!群狼会一波又一波的往上涌。
你以为你杀了马国公,狼就没有了吗?!不,只要有这块肥肉在,永远不缺狼群。
宋国人才济济,人雄何其多,你替他挡得了一次,挡得了两次吗?三次呢?跟着你的人只会越来越少,最后你会被狼群撕的遍体鳞伤,跟小皇帝一起去死。”
沈留祯波光潋滟的眼睛中闪着泪光,想到这些,他精致的五官都透着恐慌,白皙的面色越发的苍白。
谢元咬着唇,将目光移到了一旁,倔强着依旧不说话。
沈留祯用祈求般的语气,望着她说:
“阿元……你知道我说得是对的,是吗?你到底在坚持什么?”
谢元舔了一下嘴唇,眼睛中泪花闪烁,侧着脸看着远处的景色,伤感地说:
“我想……做个保家卫国的大将军,想着,即便是皇帝无能,可是他能听得劝,众人齐心协力,也能保百姓过上太平的日子。我想着……先帝愿意用我,于我有恩,我得知恩图报。”
沈留祯听得心酸,垂了眼睛,轻轻地说:
“阿元,你得承认,很多事情都是事与愿违的,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皇帝这个职位,注定不是平庸之辈能负担的起的。所以我才一直跟你说,让你到魏国来。
至少魏国有一位雄主,跟着他,能看到希望。而且魏国是不同于承袭的汉人朝代,它还是新的,有许多规则可以重新制定,一切都是有可能的。
况且,宋国老皇帝之所以用你,是为了一己之私,为了江山可以一直姓刘,为了他的子孙可以保住无上的富贵权柄,根本就没有考虑过百姓能不能过上平安的日子。他根本就不值得你这么做。”
谢元一直皱着眉头听着,半晌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突然说:
“我最近经常会觉得心累,觉得人生在世,虚妄无聊。可是转念一想,我才刚刚十八岁而已。”
谢元说道此处,表情是疑惑且迷茫的,似乎怎么也想不通,只听她接着说: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许多事情,在你们看来那么轻巧,在我看来却不是的。
比如,你说,跟你联合将那些叛贼杀了……好像没什么不可以。为了赢么,这是一个绝好的计策。
可是,你知道吗?争权夺利的都是上头的将领,底下跟着打仗的,都是吃不饱饭,又做不了主的平民百姓。
我是从那个位置上来的,我很清楚,他们大多数人,希望的不过是在老家能有几亩田地,天亮而作,日落而息,到了秋天能将成熟的穗子捧在手里,吃到新收的粟米。他们有什么错?
我要是跟你联合,做那个里通外国的人,将他们都杀个干净……我是赢了,那我跟我痛恨的那些人,有何区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