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留祯看了看渐渐平复的水花,焦急至极,生怕谢元在水里有个什么闪失。
小船靠岸了,沈留祯连忙从船上跳到了岸上,不等那些士兵出口盘问,他先开了口,高声喊道:
“官爷你们来得正好……河面上好像出事了呀!不知道为何,好多人从船上往水里头跳,河面上还漂着死人,还有人大喊救命。你们快去看看呀,吓死人了。”
沈留祯的惊慌失措是真的,再加上有意的引导演绎,那几个准备盘问他们的官兵一看,迟疑了一瞬,话都没说转身就跑了。
沈留祯强迫自己不能回头,硬生生地站在那儿看着,看着他们的身影走远了,才猛然转过了身,看着浑浊的河面焦急地喊道:
“阿元!人走了,快出来啊!”
可是河面上被风吹得波纹荡漾,寻常一样平静。
沈留祯的脸色顿时白了,他看着水面神情恍惚面如灰土,仿佛穷途末路了一般,抬了脚就要往水里走。被刘亲兵一把拉住了,说道:
“别着急,我下去看看。”
他说完就将沈留祯拽到了身后,自己往水里去。
刚刚踩到水,远处水面上顿时起了个泡,只听“哗啦”一声响,水花翻滚,从里头钻出了个人来,不是谢元又是谁?
谢元仰着头,在水面上上上下下的浮动,露了半个肩膀,她伸手抹了一把脸,大口的喘着气。
她出现的那一刻,沈留祯觉得自己已经停了的心脏顿时回了血,重新跳动了起来,跳得那么急那么快。短时间内失而复得的波折和喜悦,几乎让他晕过去。
他身子晃了一下,激动地喊:“阿元!你吓死我了。”
刘亲兵在一旁也松了一口气,说道:“可不是,你再出来慢一点,他就要下水给你作伴去了。”
谢元游了几下,直到脚下踩到了岸边的河底,她一边往岸上走,一边沉声说:
“对不住,我在水里听不到声音,只能尽力坚持到最后再上来。”
沈留祯看着谢元一步步的从水里出来,原先欣喜的脸色慢慢地收了,紧接着变得尴尬脸红起来。
因为……谢元的衣服都贴在了她的身上。
她穿的还是白色的丝绸,本来就顺滑软和的面料,沾了水之后变得透明了些,身体线条尽显,跟没穿差不了多少。
她换了女装,没有缠布的胸部恰到好处的起伏着……
随着她一步步地靠近岸边从水里出来——宽肩、细腰、修长有力的大腿都慢慢地从水面下升了起来,好看的像是一只勾引世人的水妖,从容地散发着诱人的魅力……
关键她自己还不知道!
沈留祯的心“哐哐”直跳,一张白玉色的脸都红透了,烧得他脑子都有些不够用。直到身体僵直了一会儿,才连忙跑了过去挡在了谢元的身前,并将自己的披风解了下来将她裹了个严实。
谢元只当沈留祯是怕她冷,也不客气,将披风裹在身上拉紧了些。
“咱们快走吧。去马车上换衣服。”
“先离开这里再说,我扛得住。”谢元闷闷地说,脚步不停,带着浑身的水拔腿就走。
沈留祯跟在谢元的身后,不由地埋怨自己:现在是什么时候,还有心思心猿意马,龌龌龊龊地想东想西,命要紧啊。
还是他的阿元理智靠得住。嗯……
就这样,沈留祯和谢元两个人坐在同一辆马车上。
谢元浑身都是水,裹着披风仰着头,沉默不语地靠在车厢壁上。
她头发和脸都是湿答答,漆黑的发丝黏在她的脸上,英气凌厉的眉目反倒是透出了一些娇柔来。
如此反差出来的美感,让沈留祯又开始心思不属,眼睛不自觉地就一直黏在她的脸上看。
更何况马车里头空间狭小,谢元身上带着的水汽被体温蒸着,空气都潮湿了,到处透着一股子暧昧、靡靡的味道,挑战着沈留祯自制力。
可是谢元明显情绪很低落,并没有心思注意到他的反常,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沈留祯注意到这一点之后,又恨自己经常被谢元挑拨的心痒。反观谢元呢?
她即便是说她喜欢他,说要成亲的时候,都透着一股冷淡,好像从来没有被他的“美色”吸引过。
哦,不对……喝醉酒的那一回算是的!
可是她醒了之后立马就不认了啊……这算是什么?
他强烈怀疑谢元喝醉酒之后耍酒疯就是会胡乱亲人,就好像有的人喝醉酒了之后,就喜欢拉着人讲故事一样,根本就跟喜不喜欢他没有关系。
想到此处,沈留祯失落地叹了一口气。
谁知这一声叹息落在了谢元的耳朵里,她没有看他,依旧仰着脸靠在车厢壁上,神情萧索地问:
“为什么叹气?”
沈留祯当然不敢直接跟她说自己想入非非,想非礼她。于是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认真地问:
“人杀了?”
谢元“嗯”了一声。
沈留祯又说:“既然已经杀了他报了仇,合该高兴才是。”
“我高兴不起来……同袍战友反目成仇,自相残杀,以前越是感情深,越是信任他,杀他的时候就越难受。”
她顿了顿,眼底又泛起了一片泪花,说:“你不会明白这种滋味的,就好比,亲手了断了自己曾经耗费的心血。”
沈留祯十分认真地想了想,想让自己代入到谢元的心理中去,去理解她所说的心情。
可是他想不出来……
他生性凉薄,没有那么多可信任的人,也从来不曾经历过背叛,只有他背叛别人的时候。
更别提什么心血了,他沈留祯从来没有心血这种东西,他只有心眼和算计。
谢元垂了丹凤眼瞄了沈留祯一眼,见他仍旧一脸的迷茫,表情十分费力和抵触。
她只好又恹恹地补充了一句:
“就好比,你从小养大了一只兔子,天天喂水喂草的操心,最后却不得不亲手杀了它。”
“哦~”沈留祯眨了眨眼睛,佯装自己懂了的样子,点了点头。
其实他心里头想得还是:他从来不会这么费劲费心的养什么小兔子,即便是他真的养了许多年,那肯定一开始就是奔着杀了吃肉去的,所以最后动手的时候丝毫不会觉得难过好么。
沈留祯用安慰她的语气说:
“阿元……你就是太善良,太重感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