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三章:所谓教化(1 / 1)

女郎骑着马来 甭加慧 1242 字 2个月前

谢元有些为难……她感觉……她跟一个喜好读书的皇后娘娘,好像并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啊,每次来聊什么呢?

可是对方如此友善,又纡尊降贵的询问她愿不愿意,她要是直接拒绝,也太不礼貌,太不通人情了。

“好。”谢元只得说。

……

……

这边谢元离开了大殿以后,乌雷便拽过了沈留祯,让他依旧坐在了棋盘对面的位置,两个人盘着腿相对而坐,皇帝乌雷兴奋地说:

“你写信说你有法子推进改革了,但是又没有说什么法子,吊着我的胃口吊了许久都不回来,你再不回来,我就要派人将你抓起来打一顿了!”

沈留祯不好意思地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脸上的小酒窝泛着甜,说:

‘不是臣故意吊陛下的胃口,实在是突然有了个使劲的地方,太高兴了,忍不住就想先告知陛下。”

乌雷摆了摆手,说道:

“哎哎哎……不要说这些没用的,直接切入正题。”

沈留祯习惯性的将双手揣在了袍袖里头,抱在身前,一双波光潋滟的眼睛目光炯炯,他前倾了身子看着乌雷,问:

“陛下知道秦大一统之后,推行的书同文,车同轨的政策吧?”

乌雷一愣,脑子里头想了一遍秦朝此举的用途,大约明白了沈留祯意图,说:

“知道啊,怎么了?你是说效仿秦朝?可是现在公文虽有鲜卑文,但是大多用汉字,魏国也不用同轨同度量衡,因为用的本就是前朝统一的标准。”

“国情不同,倒也不必照搬,陛下明白秦朝此举对融合六国的好处吧?”

乌雷一只手抱着胳膊肘,一只手托着腮,想了想说:

“这个嘛……读书的时候看过了也就看过了,倒没有多大感触。我总觉得,这些皆为表象,对于现在的魏国来说,无关痛痒的,好像并没有多大作用吧。”

沈留祯笑着说:

“陛下,我也一样。起初根本就没有往这上头去想,是经臣的老师谢昀指点,我才试着往这条路子上想的。

一旦开始想了,正是应了那句老话——纸上得来终觉浅。伙着现下的情况,才能真正领悟其中蕴含的智慧来。

陛下你看,这有两点好处。

其一,正因为看起来无关痛痒,才好用作这番改革的前车、以作试探。

陛下不是一直担心,自己的威信权利不够,轻易动作会给不臣之心制造可乘之机吗?

所以,先改一些不触动他们利益的规矩,比如风俗这些东西。如果有人连这点小事都不服从,正好可以除掉他们。”

“而且,正因为……”沈留祯说着,伸出了一只手来,随着话语一下下的点在虚空处,加重了语气,“‘无、关、痛、痒’,反对的人才积累不起人心,也团结不了力量,对陛下的产生不了威胁,这不正好吗?”

他顿了顿,又神神秘秘地向乌雷那里凑了凑,说道:

“最要紧的是……其二,这种事情看着无关痛痒,其实才是最有用的。

儒家讲究:政以体化;教以效化;民以风化。所谓教化,敎行于上,化成于下。礼记经解有云:故礼之教化也微,其止邪也于未形,使人日徙善远罪而不自知也。

可见,这些看起来无关痛痒,无形的东西,反而最能影响人的想法、行为。

您想:如果大家都穿一样的衣服,过一样的节日,说一样的语言,读一样的书,那胡汉之分还会那么明显,那么泾渭分明吗?

长此以往下去,想法亲近了、一样了,将彼此都当做自己人,再推行实质上的改革,就好办了。”

沈留祯笑了笑,用温和商量的语气说:

“反正,以我这个汉人的角度来说,当初我一见还是太子的景穆帝时,见他穿着气度都像是一个汉人,天然就生出一种亲切感。陛下您觉得呢?”

乌雷听闻,垂着眼皮子思索了一会儿,说道:

“你说得话有些道理,人么,总是对与自己形貌、穿着、口音相似的人更加信任一些,族群便是这么产生的。

而且,我同意你所说,可以先施行这些小事试探民心,训化民众的服从性。

改革一步步地来,循序渐进,总比一下子掀起惊涛骇浪,得罪所有人要强一些,可是……你说的穿一样的衣服,说一样的话这种事情……”

“怎么了?”沈留祯小心翼翼地问。

乌雷一摊手,无奈地说道:

“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谁服气谁啊,穿谁的衣服?说谁的语言?让那些老顽固鲜卑人说汉语穿汉服?还是让那些自视甚高,瞧不起其他民族的汉人穿鲜卑人的衣服?”

沈留祯听闻,眼睛笑成了月牙的形状,闪着喜悦的光亮,商量着说:

“陛下若是觉得臣的法子可行,就在朝堂上先举行一场辩论,让诸位大臣们自己说,穿谁的衣服,说谁的语言好。

朝堂上争论完了,就推行到街上去,道理不辨不明。等辩得差不多的时候,陛下再依情况下令施行,到时候,阻力会更小一些。”

乌雷抱着胳膊郑重的思索了一番,说道:“行,就照你说得办,可是有一点。”

“什么?”

“你,还有提醒那些汉臣,辩论的时候用大白话,别拽文,要不然听不懂。鲜卑人多的是不喜欢汉人文绉绉的啰嗦,别到时候两句话辩不到,再打起来。”

沈留祯听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

“陛下总是这般幽默。臣知道了……”

他说着眼睛珠子转了转,试探性地问道:

“若不然,陛下先代表鲜卑人,臣代表汉人,咱们先行辩论一番?”

乌雷迟疑了一瞬,摇了摇头说:

“我代表不了,说实话,朕处在这个位置上,看的就不是自己了,跟那些顽固的鲜卑贵族的思虑相差甚远,你要是找人辩,我建议你先找个仇视汉人的胡人试一试。”

他眼睛眨了眨,又是一番思虑,最后说:

“你也别觉得我一定支持汉化,你们辩吧,到时候谁有道理,朕就听谁的。”

沈留祯听闻,从软榻上下来,郑重地躬身行礼道:“臣,遵旨。”

正在此时,门外小宫女温声细语的通禀:

“陛下,谢将军奴婢引回来了。”

乌雷听闻脸上又露出了笑容来,说道:

“让她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