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留祯淡淡地说道:
“并没有你想得那么容易,需要你自己见机行事。”
灵秀也没有想太多,于是就应了下来,说道:“好,我做。”
沈留祯点了点头,然后就看着车窗外头,再也不说话了。
灵秀就这么沉默着等了好久,看着外头的景色越来越偏,似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了城,不知道要往哪里去。
她也知道不能过问太多主人家的事情,所以没有问沈留祯他要去哪儿,而是说道:
“沈郎君,这事情什么时候做?”
沈留祯看着车窗外向后奔驰的树林,淡淡地说:“今天。”
灵秀愣住了,还没有等她来得及想太多呢,马车便停了下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到了,先下车。”沈留祯冷漠疏离地说。
灵秀不明所以,就先从马车上爬了下来。而沈留祯依旧坐在车里,隔着车窗竹帘子的缝隙,只能看见他端坐在马车里头,像是一尊雕塑一样,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马车外头,沈府的五个侍卫都骑在马上,围绕在马车周围,警惕地看着这荒郊野外的树林子,跟沈留祯一样的沉默。
突然,远处的树林子里头传来了一阵“沙沙”声,是枯草和树木被惊动压倒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近,速度很快,好像有一群野兽很快就会从林子里头跑出来一样。
这里地形复杂,到处都长着不高但是杂乱的小树,连带着杂草枯黄了,也有半人多高,极为阻挡人的视线。
那几个护卫见状,都将手按在了佩刀之上,警惕地看着远处的动静,很明显,他们也不知道来得是什么。
突然,草丛上可见的视线中,出现了一点点跳动的影子,看样子应该是几个人,躬着腰在里头快速的前行。
灵秀吓得赶紧往马车的后头躲了躲,扒着马车的棱角,扭过头一看,沈留祯依旧平静地坐在马车里头,像是一尊雕像。
那几个人速度很快,从林子里头奔了出来之后,直接单膝跪在了马车前头,谁也没有说话,看面孔好像大多是汉人,偶有几个面目不清的,看着也像是胡汉混血。
其中为首的一个人将背上背着的一个沉重的麻袋往地上一扔,紧接着拉着麻袋口子敞开了,说道:
“郎君,事情办妥了。”
灵秀知道不是敌人,胆子稍微大了点,就伸了头往麻袋那里看。原来里头是一个胡人姑娘!
那姑娘虽然闭着眼睛已经昏过去了,但是面容姣好,头上的头饰还有身上的衣服,都表明了她是一个鲜卑贵族家的女儿。
难道这就是那个……谁家的女儿来着?
灵秀正在回忆,就见沈留祯动了,他抬手推开了马车的门,矜贵地探出了半个身子,垂着眼睛看了眼地上的人,说道:
“没错,就是她,你们走吧。”
“是。”为首的人一应,随即利落地转身,带着那些人又压着身子飞快地跑走了,很快就消失在了树林里头。
灵秀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突然,她眼角的余光看见沈留祯伸出了一直手来,那只手洁白如玉,长得十分秀气,透着书卷气,宽大的袖子垂在他的手腕下头,在空中轻轻一晃,就指到了她这里来。
他的视线还停留在地上的胡人姑娘身上,却用手指指着她?!
灵秀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呢,就见沈留祯嘴唇微微翕动,淡淡地说了一句:
“打晕她。”
灵秀心里头一凛,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觉得后脑勺一震,眼前便黑了下去……
……
……
昏睡过去的灵秀在意识醒来的那一瞬间,并没有睁开眼睛,她只觉得自己躺在马车地板上,后脑勺很疼,疼得她都不敢动。
马车在路上前行颠簸,轮子的碌碌声通过了贴着的脸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头,闷声响,震得后脑勺更疼了。
她下意识地动了一下手,想要扶在脸前的位置爬起来,结果路上却碰到了什么冰凉的东西,她吓得连忙睁开了眼睛,只见自己手里抓了一片枯萎的白菜叶子!
……这是哪儿?!!
灵秀顾不得疼痛,猛地爬了起来,只见她此时正在一个四处漏风,破旧简易的马车里头。马车里头除了黑魆魆的板子,一块布一个座位都没有!
不仅如此,马车里头除了她,还有几个被绑着的年轻姑娘。
她顿时便明白了怎么回事……她被又被卖了!
一股悲凉和痛恨顿时涌上了心头,后脑上上的伤顿时就没了痛感,她猛地扑向了马车的后门,拼命的晃动,可是马上外头是用锁链锁着的!哪里有逃走的可能?
顿时一股无尽的绝望和恨意涌上了心头,灵秀一边疯狂的拍打,一边撕心裂肺地哭喊道:
“狗日的沈留祯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她咒骂的声音传到了外头,马车前头开着窗口的板子被推了开来,露出了一个男人的脸,一个眼睛上有一道狰狞的伤疤的,胡人的脸。
“叫嚷什么?!!再叫割了你的舌头!”
灵秀吓到了,刚刚返过了身子,想要跟那些人说,她跟谢将军、太子的老师谢太傅认识,要是被谢将军知道了,一定不会轻饶了他们的,让他们赶紧送她回去。
就见一个白色的人影扑了过去,用胡语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堆,看样子似乎在求情。
那刀疤男人听了,用汉语骂道:
“你是他娘的是西部大人的女儿?!西部大人的女儿会被卖到我车上?!你当老子是吓大的!!滚!”
他抽出了一把匕首来,伸过了窗口,冲着那扒着窗口的人就刺了过来,吓得那姑娘一屁股倒了回来。
灵秀听到西部大人的时候,就感觉到有些熟悉,等那姑娘往她的跟前一倒,她看清楚了她的长相之后,两厢的熟悉感一叠加……
这不是那个被装到口袋里头的胡人姑娘吗?!她头上的发饰没了,身上的衣服也被人扒了,只穿一件破旧的白色里衣,所以刚刚灵秀才没有认出她来!
“我真的是啊……我真的是……我阿耶要是知道了,不会放过你们的!”那姑娘哭着,用带着口音的汉语哭着说。
灵秀顿时懵了……她呆呆地坐在马车的地板上,手里还无意识地抓着那片烂菜叶子,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头一次对自己发出了灵魂拷问:
你觉得现在,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