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地放到了沈留祯的身上。
谢元震惊地看向了低着头、沉默不语的灵秀,顿时想起了她当时的那句话——
“你回去告诉沈留祯,他以为他是谁,可以随意摆布别人的命运?他迟早要遭报应的!”
谢元眸光一动,刚想要出声阻拦灵秀,手腕就被沈留祯按住了。
沈留祯小声从容地说:
“现在别说话,显得咱们心虚。子虚乌有的事情怕什么?再者,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有些人的证言天然便无法取信于人。”
皇帝乌雷看着石余诗律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消融了,他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坐在下头的沈留祯,见他神色如常,脸上依旧带着他惯有的微笑。
于是便将目光放到了灵秀的身上,公事公办地问道:
“灵秀姑娘,是吗?”
一直低着头沉默的灵秀,微微歪了下头,随即抬起纤细的手腕,似乎是想要扶正头上的首饰似的,却将一根簪花摸了下来。
那根簪花的花头纹样是花团锦簇,精致又华丽,好大一簇,看起来沉甸甸的,带着三根簪针。
“是啊,妾答应了七郎,会作证的。”她将簪针拿在手里,很是爱惜似的来回转着。
石余诗律低着头,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正好可以看见她把玩簪花的手。
那根簪花同样是他亲手送给她,今早来时,他将这些贵重的钗环首饰,还有衣服送到了她的房间里头,并站在她的身后,对着妆台,亲手将这支簪花戴到了她的头上……
在听到了灵秀的话之后,石余诗律更是暗自得意的勾起了唇角。
从来这些下贱的人眼皮子就浅薄,尤其是女子,只要给她们一点好脸色,温柔的说几句情话,再给点衣服首饰,她们就会跟得了整个天下似的高兴,让她干什么,她就会干什么。
石余诗律正这么想着,突然,一阵阴影带着风,突然遮住了他的头顶,他抬头一看,就见一个面容狰狞,犹如恶鬼的人影冲着他扑了过来。
他恍惚了一瞬间,才意识到那是灵秀,可是已经迟了……
他从未料想到会有这样一个情景,从未……
“啊啊啊啊!!!!”灵秀举着手中的簪针,一边疯狂的吼叫,一边扎向了石余诗律的脖子。
那一刻,石余诗律的脸跟从前许多人的脸重合了起来,那些高高在上的,掌控了她们的性命,随意作践她们的贵人们,那些曾经令她万分恐惧的仇人,此刻都成了她下手的对象。
她顶着对这些人的恐惧,泼满了手中的恨意,一下又一下的,不停地扎过去,眨眼间石余诗律的脖子便血肉模糊,血流成河。
所有人都震惊了!
当护卫上前将灵秀拖开按倒在地上之后,她的脸上都是石余诗律喷射出来的血迹。
而石余诗律捂着自己的脖子,旁人也帮着他捂着脖子,可是血水依旧从手指缝中汩汩流出。
他看着对面的灵秀,那张俊美的脸上,再也没有了百无聊赖的闲适和得意,而是一种震惊之后的迷惑,还有因为失血过多,意识渐渐模糊的平静……
“哈哈哈哈哈……”灵秀狂笑出声,看着自己恐惧的人终于死在了自己手中,她觉得这辈子都没有如此畅快过。她的笑声癫狂高亢,像是一把锤子一样,敲击着了宴会上所有人的内心。
只听她像是疯了一样的高喊道:
“我让你们瞧不起我!瞧不起我?!总以为只要往地上扔个肉包子,我就会像只狗一样听话?!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你们做梦!
恨我记着呢,仇我也记着呢!
以为给我穿件好衣服送我个首饰,许我几顿好吃食,我就能将这些忘了?哈哈哈哈……我呸!我灵秀最恶心的就是你们这些穿着绫罗绸缎的禽兽,长得像个人样,做的事情比禽兽都不如,那些东西,送给我我都嫌脏,嫌晦气!!”
她说着扭过了脸,看着宴会上的人,又接着吼道:
“我告诉你们,别以为握着我们的命,就可以让我们认命听话!……我可以不要命!我们这些贱奴一无所有,只有贱命一条,迟早拼了命杀了你们这些人渣,别得意!别得意!你们迟早要遭报应的!哈哈哈哈……”
谢元看着这样的灵秀,瞳孔微缩抿紧了唇,内心翻涌一言不发,只是不知何时眼眶已经湿润了。
沈留祯一直冷眼旁观,但是也露出了微微惊讶的模样,似乎对灵秀刮目相看。
章青和皇帝乌雷,则是被如此的变故震撼到傻眼了,他们没有见过如此胆大包天的舞姬,甚至从她的身上,看到了些许死士才有的悲壮感……
所有人都被灵秀如此的大胆……不,应该说是疯癫吓到了。
大家都寂静无声的看着她,似乎在看一个无法理解的异类。
尤其是旁边还躺着一个被她扎穿了脖子,血流如注的同类的时候,那些平时作威作福,肆无忌惮的贵族们,更是在内心深处生起了一阵凉意,就好像有一双眼睛,透过了地狱之门的缝隙,窥视着他们的性命。
世上有许多的不公平,贵族和贱民生来便有着天壤之别,可是有一条是公平的,那就是:不论贱民还是贵族,都只有一条命……
当那些贱民准备拼命的时候,无疑是值得恐惧的。
这个时候,石余财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指着灵秀喊道:
“贱奴,竟敢刺杀主家,给我乱刀砍死她,剁成肉酱!”
“慢着!”谢元想也没想便站起来出声反对,单手按在了腰间的佩剑之上,时刻准备出去救人。
这个时候,沈留祯立时便从自己的席位上走了出去,对着皇帝乌雷拱手说道:
“陛下,新律法可不允许动用私刑杀奴,如此严重的命案,微臣建议交由廷尉府审理,依法处置,怎么能当众砍死呢?”
石余财庄听闻,黑着脸激动地说道:
“她众目睽睽之下杀了人,陛下就在这里亲眼目睹,还有什么需要查的?!”
沈留祯扬起了脸来,对着石余财庄用温和的语气,不赞同的“哎~”了一声,说道:
“北部大人,您忘了,她刚刚还准备诬陷本官来着,突然间又奋起杀人,疑点太多了,稀里糊涂的怎么行呢。反正她都是个死,何必急于这一时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