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象升感觉头都大了。
堂堂宣大总督,哦,即便现在不是了,那也是天启皇帝钦点的进士出身、当朝兵部侍郎。
但想一想休整期间也没什么要事,提督大人既然想胡闹,便陪着闹上一闹也无伤大雅。
念及此,卢象升拎着蒜锤就捣起了蒜。
张世康也在捣,不大的院子里,三五个亲兵在剥蒜,也有士兵在劈柴,蒸馏器很快也洗了个干净。
王承恩睡过午觉转悠到张世康这儿,孙维藩一直陪同,于是这俩人也被张世康拉来做了壮丁。
王承恩倒是一点都不在意,笑呵呵的拿着蒜锤捣蒜,还道:
“说起来咱家得有二三十年没做过这等事了。”
王承恩当然不是一开始就是太监,他在万历年间就入了宫,从最低等的杂役做起,尚膳监也待过,对于捣蒜这等差事也不陌生。
“诸位见笑了,不过我这大侄子虽然喜欢瞎搞,却向来很少胡搞。”孙维藩一边捣着蒜,一边解释道。
他跟在张世康身边最久,自然知道张世康的性子,知道这大侄子肯定是又有了什么奇思妙想。
不过他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
“侯爷,瞎搞和胡搞难道还有什么区别吗?”
王承恩说完,跟着卢象升都笑了起来,但手上的活儿却都没停下。
张世康才不在意同僚的揶揄,他捣了一会儿蒜就觉得胳膊肘酸疼,便站在一旁当起了指挥。
有这么多免费的劳动力,倒是省了他不少事。
“世叔,你这不成,必须要捣成蒜泥,越精细越好。
对了,你们都净手没?要注意细菌!”
“何为细菌?”孙维藩问道。
“说了你们也不懂,世叔你会不会干活?不行的话就一边呆着去,你那唾沫星子都是细菌。”
大蒜的味道多大,不大会儿功夫院子里都充斥着大蒜那迷人的味道。
捣成蒜泥的混合物,都被暂时放进用开水烫过的木盆里,木盆上盖着块布,防止蒜泥过度氧化。
晾了约莫两刻钟的时间,张世康掀开布闻了一下,浓烈的蒜味儿熏得他差点没背过气来。
想着那个什么蒜酶和蒜氨酸应该已经充分激活,便命人将蒜泥一股脑倒进了蒸馏器,随即点燃柴火开始蒸馏。
院子里顿时烟尘滚滚,混杂着大蒜的浓烈气味儿和烟熏火燎,搞的外头值守的兵丁还以为着火了。
跑进来一看提督大人、卢总督还有宫里头来的天使,都被熏的像落难的灾民,被训斥了一顿又都灰溜溜的跑了出去。
他们还倒是几位大人在捣鼓什么好吃的,多半是悄摸宰了头牛在炖,毕竟大人物们总能搞到病死的牛。
可没想到这些大人们竟然是在煮大蒜,于是没过多久外头的士兵就传了起来,一开始说大人们在烹煮大蒜,后来传言就变成了烹煮油面。
传着传着,就变成大人们在烹煮岳托,也就是那个被俘虏的建奴头子。
早就听说提督大人将那建奴头子单独关押,谁都不让靠近,原来大人们净好这口。
不过建奴罪大恶极,砍了反倒便宜了他们,兴许大人们这是帮那些战死的弟兄们报仇。
张世康当然不知道外头的部下都在这么猜测他,此时的他满脸的郁闷,因为第一次的蒸馏竟然失败了。
那老师说过,蒸馏出的大蒜素是一种淡黄色的油状液体,而他蒸馏出来的是浑浊的白色,倒是里头也有几滴黄色的油脂类的,但含量太少了。
“将这碗东西灌给那个叫卫大刚的士兵喝。”张世康将手里的碗递给一个亲兵。
他想着不论如何,这碗汤里定然是有不少大蒜素的,倒了实在可惜,便命人去让那刚昏迷的卫大刚喝掉。
反正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后世的抗菌类药物分的很细,有抗细菌类的,也有抗真菌类的,大蒜素不仅可以抗细菌,还可以抗真菌,不仅没有什么副作用,还不会对细菌和真菌产生抗药性。
实在是穿越者必备的神药。
将那碗失败的作品派发出去后,张世康就在琢磨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
大蒜和蒸馏器应该是没问题的,毕竟都是很朴实的玩意儿,那唯一的问题很可能就是在温控上。
他刚才柴火加的足,导致蒸馏器内的大蒜都沸腾了,但不论怎么沸腾,水的沸点都只能是一百度。
也就是说,温度肯定是高了。
他也不气馁,就继续让亲兵们剥蒜,而卢象升、王承恩、孙维藩等人就继续开始捣蒜。
第二次尝试仍旧以失败告终,但蒸馏出来的汤水里,黄色油状物明显多了不少。
张世康就继续降温,由于没有温度计,温度不好控制,他就隔一段时间用手去触摸那蒸馏器的底部。
被烫的龇牙咧嘴时,就赶紧命人将柴火拿出来,一个亲兵心疼提督大人这么拼,主动站出来试温,于是龇牙咧嘴的就变成了那个亲兵。
但熟能生巧,约莫一个时辰后,烧火的亲兵终于掌握了窍门,使得蒸馏器的温度大致控制在七八十度左右,用手触摸感觉烫,但不会到龇牙咧嘴的程度。
这一次,张世康终于成功了,那蒸馏出来的汤水,真的变成了淡黄色,颜色就跟后世吃的食用油一般。
脸都被熏黑的张世康端着那碗黄色液体,看着同样被熏的乌漆嘛黑的王承恩和卢象升三人,咧着嘴笑了。
王承恩陪着张世康折腾一下午,他年纪大了,已经浑身疲惫,但仍旧陪了个笑脸,以示对张世康的支持。
卢象升就郁闷了,早知道真是这么胡闹,他半下午就该开溜,营中虽然没什么要事。
但事儿这东西,就像麻布里的水,只要你愿意挤,总是有的。
也好过在这烟熏火燎的捣蒜,他堂堂边军统领,却在这儿捣了一下午的蒜,说出去让人笑话。
孙维藩也很郁闷,他半下午时就想开溜了,但找的理由不大行被张世康看破了。
“有了这东西,以后就能少死不少弟兄了。”张世康咧着嘴,除了露出的牙齿和眼睛里有白色外,乌漆嘛黑看起来格外滑稽。
“倘若这东西真能救命,伯爷当时又为大明立下一功了。”王承恩笑道。
他虽然不怎么相信,但他与崇祯皇帝一般,对张世康总带着一丝纵容般的宠溺。
卢象升则执拗的别过头,即使知道张世康在求夸赞,但却坚决不夸,他向来不喜欢说违心的好听话。
这时,负责治伤的随军医官却跑进了院子来,他气喘吁吁的看起来挺急的。
“大……大人!那卫……卫大刚喝了那碗难闻的汤水,竟然……竟然醒过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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