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狗日的你别发疯!你伤才刚好。”徐文远提溜着战刀左右闪躲,对不远处的郑冲吼道。
周围其他营的士兵都疯了,都在用不要命的打法砍杀建奴,徐文远虽然也在努力杀敌,但心里仍旧有着一丝清醒。
次子团里,郑冲年纪最小,也最容易被刺激到,陛下讲演时,徐文远看到这小子都抹眼泪的。
刚才郑冲与一个鞑子搏斗,有好几次都差点被砍到,可郑冲这小子只是愣着头猛砍,幸亏他的一个部下上前帮忙,才将那鞑子杀死。
这小子不仅不吸取教训,喘着粗气就要继续冲杀,徐文远不得不边杀边靠近郑冲提醒。
次子团的人都是从小一块玩到大的兄弟,自打一块入军营以来,徐文远不止一次梦到有兄弟死在战场上。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战功固然重要,但相比于此,他更在乎的还是这些弟兄们。
“徐二哥,陛下可在后头瞅着咱咧,恁的只说我,你看孙大胜,他更疯咧!”郑冲不满道。
贾庄那场战斗他一时大意没有闪,挨了一刀,不仅因此错失后来追击溃兵增加战功的机会,还因此获得了一个外号——一个半。
次子团里有一个算一个,最少也杀了三个鞑子,而他只有一个半。
如今再临战阵,他说什么也要将战绩追上去。
“你这小子,能跟孙大胜那个棒槌比?他一个锤你仨!
再敢胡来,莫怪为兄回去告诉你爹!”徐文远怒道。
郑冲闻言当即吐了吐舌头。
“知道了知道了,我跟着你还不成吗?”
徐文远这才作罢,他瞅了前方一眼对郑冲道:
“柿子得挑软的捏,看到那个鞑子没?他受伤了,走,咱俩去砍了他!”
……
“李大头!你受伤了!”王老二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一刀结果了一个倒在地上挣扎的鞑子。
被称作李大头的汉子后背一片血肉模糊,但嘴上却满不在乎道:
“杀了仨了,够本了,就是见了陛下,咱也能对得住他老人家了。”
这时又有一个鞑子冲过来,王老二拎着战刀迎上去:
“你废什么话,赶紧站起来帮忙!”
两人平日里关系就好,上次贾庄之战,李大头曾救过王老二一命,王老二一直惦记着这份恩情。
好在是李大头伤的并不重,他喘了口气,拖着受伤的身体冲过去。
三人顿时打斗在一起,那鞑子格外凶悍,即使一对二也不退却,手中弯刀翻飞,将李大头和王老二逼的连连后退。
不多时,王老二一个不小心,胳膊挨了一刀,他疼的直咧嘴,但手上的战刀却不曾缓慢半分。
他知道若论气力,二人都比不上这鞑子,于是便给李大头使了个眼色,随即猛的攻过去。
他战刀翻飞只攻取那鞑子的上半身,那鞑子左右格挡一时就疏忽了下路。
突然,李大头一个滚地猛的抱住那鞑子的腰,双腿瞬间撇到那鞑子的两腿之后,同时以肩膀将鞑子往后压。
鞑子失去重心摔倒在地,王老二迅速冲过去,一刀捅在了那鞑子心窝上。
两人喘着粗气脸上都露出笑意,像这样的合作二人已经不是第一次,打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二人都对刚才的险境有些后怕,好在是有惊无险,李大头松了一口气,刚站起身来,却看到王老二脸色大变。
“大头!小心身后!”说着王老二飞奔过去将李大头扑倒在地。
只听咻的一声,一支箭羽射在了王老二的脸颊上。
十几步外一名鞑子步弓手放下手里的弓,脸上露出凶残的笑意,抽出战刀冲着二人走过去。
鞑子的步弓极重,如此近的距离竟一箭将王老二的脸颊贯穿,暗红的鲜血顺着王老二的脸颊狂喷而出。
李大头惊呼出声,可大敌当前,二人顾不得彼此伤势,顿时又跟那鞑子打斗起来。
这个鞑子格外阴险,根本不理会李大头,却对着受伤最重的王老二猛攻。
片刻的功夫王老二左腿、右腹各中一刀,连带着左胳膊和脸上的贯穿伤,此时的王老二如同一个血人。
快速的失血让他站都有些站不稳,他心里明白,若他倒下,那李大头定然杀不过这鞑子。
与其两人都死了,不如……
念及此,王老二再不迟疑,他呜咽一声猛的张开双臂,用尽最后的力气扑向那鞑子。
那鞑子只来得及将战刀刺入王老二的胸腹,自己却被王老二扑倒压在身上,李大头的眼睛顿时就红了。
他疯也似的冲过去将来不及起身的鞑子砍杀,而后将王老二抱在怀中。
此时他的眼里已经满是泪水,仅仅一刻钟的功夫,王老二就救了他两次。
“大头,俺……俺可不欠你了。”王老二嘴里冒着血,吃力的说道。
脸颊的贯穿伤,让他的话听起来格外模糊,可李大头听的格外认真。
“你啥时候欠我,你丫的不能死,咱俩还要结亲家咧,你说的。”李大头抹了一把眼睛,却因为手上都是血,越抹眼睛越难受。
王老二没回答,嘴里只是不断的冒出血泡来。
“陛下给……给俺送手纸,俺拿这条命报答陛下,够……够还吗?”
王老二吃力的扭了一下头,想再看一眼天子,可却被周围的袍泽阻挡住视线。
“定然是够了,定然是够了。”李大头不知道如何安慰袍泽,只是喃喃的重复道。
王老二觉得意识开始模糊,他用尽最后的气力,瞪着王老二道:
“陛……陛下……会看到……俺的……表现吧。”
“陛下定然是看到了,他站的老高咧。”
终于,王老二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但那笑意只维持了片刻,便随着失去光泽的眼睛而消散。
……
孙大胜丢掉手里卷了刃的战刀,只见他骑在战马上,以左手扒着战马的背,同时左脚脱离马镫,身体猛的向右下探,便从一具尸首身旁捡起了一把战刀来。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过眨眼的功夫。
此时的孙大胜哪里还有半分憨厚模样,他浑身是血,就连战马身上都跟洗了个血浴一般。
他已经记不清杀了几个鞑子,可能是八个,或者九个,但周围还有更多。
一个时辰前,跟在他身边的几百个部下,如今还在的,只剩下不到一半,大部分的部下都选择了与鞑子同归于尽。
但他根本用不着去鼓舞士气,虽然他也并不擅长这个。
陛下的言辞犹在耳旁,再加上那么多袍泽的战死,孙大胜终于明白同仇敌忾的真正含义。
这不止是为陛下,更是为了给死去的袍泽复仇,喘息了片刻,孙大胜再次挥手,一百多人重整旗鼓,再次向周围的鞑子冲杀过去。
又一刻钟之后,鞑子引以为傲的重骑兵集体退却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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