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呀(第二更)(1 / 1)

钱谦益被问住了,足足半晌没有回答出来。

他心里其实已经很是不满了,但又不能表露出来。

一个小女子,不在家中相夫教子,却总爱谈经论道议论国事,若不是想赢得她的芳心,钱谦益早便发火了。

此时他只愤恨,到底是谁告诉了柳如是那些话,这本是他刻意隐瞒的。

“可如是姑娘,我等之田亩,也是经营所得,并不违反国朝之律令。

劫掠于我等,而分之诸民,却是大大的违反大明律。

此事毕竟牵扯过多,三言两语间并不能说清楚。

但如是姑娘只需明白,倘若如那国贼一般枉顾律法、礼法,我大明,将亡矣!”

钱谦益面上露出一丝丝的不悦,但表情刻意的佯装平静。

柳如是闻言急忙请罪,但其实心里并未被钱谦益说服,只是看钱谦益并不想再提此事,这才转移了话题道:

“今日闻听江南水师被北军击破,城内人心惶惶,皆言南军将败矣。

没了水军,牧斋先生与国公爷当如何应对?”

然而转移的这个话题,更令钱谦益郁闷了。

那些该死的造谣者,到底是谁?

才半天时间便传得风言风语,连鲜少出门的河东君都已知晓。

还有关于那狗贼张世康的事,究竟是谁告诉她的?

“魏国公已将大江沿线布置的天衣无缝,即使没了水师,那国贼也断然难以渡江!

即使真的事不可为,我等也是为了除贼报国,殉难而已,又有什么遗憾呢?”

钱谦益回答的十分果断,尤其是提到殉难二字,神色凛然,一副视死如归,为道义甘愿赴死的派头。

他自己都信了,是以表情很是坦荡,这倒是令柳如是刮目相看。

柳如是当即起身,冲着钱谦益深施一礼。

即使对钱谦益的回答并不十分认可,但却对他这种舍生取义的精神尤为敬佩。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柳如是总是时不时的提及张世康,似乎是想从他这里了解更多关于此人的事迹。

钱谦益烦不胜烦,敷衍了一会儿,便以还有要事处理为由,离开了柳如是的阁楼。

他对这次的会面十分的失望,不仅没有加深柳如是对他的好感,反而还渐行渐远了。

上了马车后,犹自皱眉望了一眼那阁楼,似乎很是不甘,于是对张世康那狗贼更加怨恨了。

都是因为张世康!

钱谦益走后,柳如是独自在房间里思考了很久,对钱谦益口中的国贼反倒更加感兴趣了。

她想知道张世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离经叛道、骄纵蛮横、中饱私囊的人,真的会将田地无偿分发给百姓吗?

这太自相矛盾了。

念及此,她终于走出了阁楼。

到得院子里后,她将新来的杂役裴纶再次叫到跟前来。

“裴纶,我问你,江北的百姓,都是如何评价那张世康的?”

裴纶二十多岁的样子,身着家仆的粗布衣衫,头戴瓜皮帽。

他的头很大,跟那瓜皮帽十分的不搭,闻言挠了挠瓜皮,回道:

“回小姐话,北方百姓嘛,对指挥……对大元帅自然是夸赞有加的,都将其视为再生父母。”

裴纶说话总有些混不吝,这让柳如是略微蹙起秀眉。

她总觉得这人有些奇怪,虽是仆人,对她也算尊敬,但对其他人却总是爱搭不理。

“你称之为大元帅,想来心中是认可此人的,既然如此,你为何偏又南逃至江南?在江北等候分配土地不是更好吗?”

“唉,小姐呀,小的是有难言之隐呀!不过日后小姐会明白的。”

裴纶模棱两可的回答,令柳如是更纳闷了,但她向来尊重他人的隐私,即使是仆人,人家不想说,她也就没多问。

“民间还流传着大元帅的诗呢。”裴纶又道。

“诗?我听闻那人只是个纨绔公子,也会作诗吗?”柳如是好奇道。

裴纶这就老大不高兴了,反驳道:

“这江南还传闻大元帅胡作非为、陷害忠良、中饱私囊呢,怎能听到什么就信什么,你说对不对呀小姐。”

“他作了什么诗?”柳如是没有回答裴纶略有些无理的询问,而是继续追问道。

“小的想下啊,叫什么来着,哦,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

对,就是这个!”裴纶想了想道。

“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柳如是喃喃的嘀咕道。

身为才女,她当然明白这两句诗的意思,千夫指,说的不正是天下士绅们的指责吗?

可这样一个国公府的公子哥,真的会为天下可怜的百姓甘愿俯首吗?

这根本就说不过去。

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这当是上阙,下阙呢?”柳如是追问道。

裴纶一摊手。

“没了。”

柳如是皱了皱眉,作诗怎能只作两句?

“你如何看待此人夺士绅之土地分给百姓这件事?”

“回小姐说,小的刚才已经说了呀,大元帅为我等小老百姓做主,是天下万民的大幸。”裴纶回道。

“可这同样是士绅的大不幸呀,士绅又犯了什么律法?”柳如是几乎是将钱谦益的反问照搬了过来。

裴纶闻言怔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便答道:

“小的听一个大人物说过,朝廷倘若不夺,便是百姓们自己去夺。

咱们之所以将那些人称之为反贼,那是因为反贼还未成功,一旦他们造反成功,便不是反贼了,便是一个新的王朝。

士绅有多少人?百姓又有多少人?

舍小家,为大家,又能保全社稷,叫小的说,大元帅乃是国朝柱石!”

裴纶一提起大元帅这三个字,双眸都露出不经意的敬意。

“你如此说,是因为你乃无地之民,是以站在自己的角度来考量。”

“可江南的这些官老爷们,之所以说人家坏话,不也是因为他们是有地之人吗?

那位大人物还说过,屁股决定脑袋。”

对于柳如是的反问,裴纶几乎都没有犹豫。

“你说的这个大人物是谁?”柳如是抓住了核心。

裴纶再次摊了摊手。

“嘿嘿,小的也知不道呀!都是听人家说的。”

柳如是盯着裴纶仔细看,而后略显清冷的道:

“你不像个家仆。”

“小的就是个家仆呀!”裴纶一瞪眼。

“不,你不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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