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高杰军营。
自打上次突袭黄得功,不仅没有获取战果,反倒折损了大量人马之后,高杰就再也没出过军营。
先是经历了泗州不战而逃,这次再次大败,他在城内的名声越来越差了。
一群南京勋贵总是叫嚣着让徐弘基处置他,尤其是那个被他偷了家中小妾的家伙。
徐弘基虽然一直弹压勋贵,并未对高杰做出超过他心理的惩罚,但对他的态度已经十分的不友好。
高杰自知地位尴尬,为了防止某些人报复,只是呆在军营旁边的一处宅子里,从不远离军营。
张世康围而不攻,南京城内的十几万守军虽然精神紧绷,但却也无事可做。
军营之内,参将吴刚正与弟兄们喝酒说话。
“吴大哥,你说外头到底是个啥意思,打又不打,只是围着又有什么用?”一个部下询问道。
“局势不是很妙,那张世康即使打不进来,我等也绝不可能出去。”吴刚郁闷的喝了一口酒道。
南京城城高池深,自打太祖皇帝重新建造了城墙之后,南京城就再也没被攻破过。
但吴刚身为军中参将,总是能看出一些端倪来,自打被张世康成功渡过大江,局势就已经发生天翻地覆的转变了。
“那我等难道就该在城里坐以待毙吗?”这时又有一人小声嘀咕道。
“小李,你刚加入军营,莫要胡言,咱们南京城内可是囤积了不少粮食呢!”另有一人反驳道。
那叫小李的很明显的不以为意,辩驳道:
“是有不少粮食,可你知道南京城里有多少人吗?加上百姓足有超过一百万人口。
那得需要多少粮食?粮食再多又能撑多久?”
这话一说出口,就连吴刚都皱起了眉头,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
“可咱们是兵,城内就算有一颗粮食,那也得优先供给给我们。”其他人又反驳道。
“是是,你说的有理,可老百姓吃不饱饭,那也不会老老实实的饿着,你以为李自成、张献忠为啥能混那么大?”
小李又冷言反驳道。
这次众人终于没声音了,小李说话时,眼角总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去看那参将吴刚的表情。
“唉,如今高总兵不受那徐弘基待见,咱们就是在城里也经常听人奚落。”
“公爷不待见高总兵,高总兵不也不待见咱们吗?有啥好处都是紧着他的那些亲兵。”
这人估计是喝高了,什么话都敢往出说,说高杰不待见他们,不就是说不待见吴刚吗。
吴刚的脸色顿时拉了下来。
“孔六子,你住嘴!”旁边立刻有人阻止。
那说话的人也赶紧起身向吴刚赔罪,吴刚瞪了那部下一眼,但却并未去责骂。
能跟他坐在这里喝酒的,除了新加入军营的李文外,其余皆是他的老部下。
这李文本来只是近来新进才加入军营的,但吴刚看他身手不错,脑子也活道,就编入了自己的亲兵中。
经历这么一闹,众人都没了喝酒的兴致,先后各自离去,屋子内没多久,就只剩下吴刚和李文。
“吴大哥,小的心里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李文凑近了吴刚道。
吴刚犹自郁闷着,便道:
“都自己兄弟,你有话就说。”
“吴大哥,孔六子刚才的话虽然不中听,但话糙理不糙。
公爷不待见高总兵,高总兵又不待见咱们,每次出战总要让咱们冲在最前头,有了缴获也都是紧着他自己的人。
现在南京城内还有粮草,一切都没什么事,可若是日后粮草紧张了,我等岂不是得先挨饿?”
吴刚皱了皱眉头,没吭气儿。
“还不止于此,如今北军已经开始在江西、湖广各地扫荡,咱们根基已失。
只有这么一座坚城,再能坚持,又能坚持多久?”李文又道。
吴刚这次终于主动开了口:
“你我有同乡之谊,有话就直说,何必藏着掖着?”
“不敢欺瞒吴大哥,常言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小弟觉得,南京城定然支撑不了多久的。
至于那魏国公,咱们抬举他,称呼他为公爷,可是出了如今的南京城,谁又认他?
我等若只是在军营待着,实是引颈就戮啊!”李文见吴刚终于心动,终于说出了心中的话。
“那依兄弟之意,我等又当如何应对?”吴刚起身往外头看了看,继而道。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愿闻其详。”
……
钱谦益皱着眉头在自家府堂内走来走去。
最近传来的消息,没有一件是能称心的,本以为那高杰、刘泽清作为城中精锐,当能打败那黄得功。
可没想到两人的六万大军,竟然被黄得功两万余人击败,而且还败的相当难看。
这一消息虽然对城内百姓封锁了,但城内仍旧传的沸沸扬扬,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南京城内就开始流言四起,止都止不住。
如今城内虽然还有守军十万余,但士气都很低落,守城有余,锐气不足。
可他心里是明白的,光是守城,已经败了,出不去南京城,等待他们的早晚是城破人亡。
除此之外,那河东君自打上次会面之后,便再没了声音。
即使他一连写了几首表达仰慕之意的词句,也没得到半分回应。
钱谦益纵横文坛数十年,还是头一回在女人身上受到如此大的打击。
也不知道是好胜心驱使,还是沉默成本在作怪,河东君柳如是反倒成了钱谦益心里的一个坎。
南京城若不能守住,他肯定是要殉难名节的,这一点他的心里十分坚定。
他为东林大儒,又为江南文坛的领袖,身上担着的责任,不允许他有其他的选择,钱谦益自己也深知这一点。
对于生死,他仿佛已经置之度外。
可是得不到那柳如是,却成了心结,令他念头不通达。
“老爷,如今城内动乱不休,每天都有失踪的人。
如若老爷准允,老奴倒是有办法,能让老爷得偿所愿。”钱府管家眼瞅着自家老爷为佳人愁闷,便忍不住道。
钱谦益多聪明,其实这法子他早在脑海中想过了,只是不忍言而已。
“如此行事,是否太过于……”
“老爷,若城破,我等皆亡矣。
再说,谁会记得这件小事呢?
老奴办事放心,绝不教外人知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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