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钱谦益,你倒是跳呀(1 / 1)

就这么犹豫了一会儿,钱谦益便想着。

贼兵也该来了,如果他们来了,他就拿刀反抗,那些贼兵必然会杀了他。

可是他又等了一会儿,却并未见贼兵前来,这让他感觉非常的疑惑。

他再次看了一眼白绫,觉得还是换个法子吧。

于是他主动走出了府宅,可府宅外头并没有任何士兵看守。

他走上了街道,倒是看到了士兵在捉拿他的同僚,但那些士兵并不理会他。

钱谦益的府宅豪华宏大,正建在一处内河不远处,他盲目的走着走着,竟毫无目的的走到了河边。

“到了到了,快去通知指挥使大人,人终于到了。”那卖糖葫芦的家伙跟同伴道。

他们悄摸的跟了钱谦益一路了,府宅不设防,也不管他,这当然是张世康的命令。

据说指挥使大人,是想成全钱谦益的名节,大白话就是不抓他,让他自己自杀。

指挥使人大人人真是好呀,只不过就是心太善了。

不论是锦衣卫的人,还是京营的人,受张世康影响,对那些满口之乎者也为富不仁的家伙,都不怎么喜欢。

但这是张世康命令,他们只要负责盯着就可以,就想看看这钱谦益如何自杀。

张世康还专门交代,如果这厮要投河,那就去通知他。

钱谦益盲目的走到河边,他根本不知道这是上天的安排。

他看了眼流动的河水,突然想到,或许他可以跳河来保全自己的名节。

上吊自杀,还是太恐怖了,听说大小便都要失禁,自己是读书人,还是东林大儒,那么做太有辱斯文了。

被贼兵杀死,还是太血腥了,若是那些人不知轻重,说不准就连个全尸都留不住,实在是愧对列祖列宗。

可跳河不一样啊。

不仅没有疼痛,也不会大小便失禁,还能保全尸首、保全名节。

他犹豫了一会儿,终于面露决绝。

这时张世康悄摸的来了,边上还跟着河东君柳如是。

“瞧见没,钱谦益要殉难名节了。”张世康嘿嘿笑道。

张世康记得很清楚,史书里记载,钱谦益最终抱得美人归。

北京城失守后,钱谦益便天天喊着要殉难,可一直到建虏兵临南京城时,他也没下去手。

河东君柳如是要自杀,也被他强行拦下。

虽然张世康有刻意引导的成分,但他还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能亲眼见证历史。

他还专门将柳如是给带了过来,觉得应该当事人亲眼看看。

这多新鲜。

可这对于柳如是来说,就很无厘头了。

她到现在都不知道,面前这个大明朝炙手可热的人物,究竟找她是要做什么。

只知道这人有点自来熟,脸皮也有点厚,来的时候甚至还抓了她的手。

她并没有反抗,一切都没有意义。

只是她不明白张世康要带她来看什么。

当她跟着张世康来到河边,看到钱谦益时,眼睛里只露出了冷意。

她就那么盯着钱谦益,她很想问对方,为什么要找人绑架她,是否真的是裴纶猜测的那些事。

可是她终究没有问,柳如是看出来了,钱谦益是想自缢。

就是他曾在自己面前所言的殉难。

人都要死了,她还能有什么放不开的呢。

不论他曾经想对自己说什么,但至少对方在此时,还是有些气节的,柳如是这样想道。

“如是啊,你猜猜看,这钱老头儿敢不敢跳进去?”张世康笑道。

柳如是不知道张世康为什么这么问,但仍旧认真的回答道:

“大人,这还需要猜吗?不过一死而已。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柳如是喃喃道。

这就令张世康很无语了。

什么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他最讨厌那些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家伙。

但看这柳如是又不像,便劝道:

“你这人,年纪轻轻的,怎么总是一副愁绪满怀的样子,似乎连生死都不怕。

可既然连生死都不怕,为何要天天愁眉不展的。

你看本帅,就很怕死,但仍旧很开心。”

柳如是摇了摇头并没有回答。

于是两人又继续观看钱谦益跳河。

可是钱谦益犹豫了半晌,仍旧没有踏出第一只脚。

磨磨唧唧的张世康都看烦了,于是便走上前去道:

“喂,钱谦益,你倒是跳啊!”

钱谦益吓了一跳,一回头,但见身后已经站满了人。

除了张世康和柳如是外,其余大多是张世康的亲卫,以及那几个卖糖葫芦的锦衣卫探子。

但是如果细心的人,当看到河道两旁的民居里,仍有一双双眼睛盯着这里。

钱谦益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竟然没发现身后来了这么多的人。

他看了一眼柳如是,但却不敢再与她对视。

随即,他对张世康怒目而视,他已经认出了对方。

“你若再不跳,本帅就命人把你砍成肉泥。

快跳吧,跳了还能保全名节,也能死个全尸。”

张世康劝道。

这时候没有电影,但张世康感觉自己像个导演,还是谆谆善诱的导演。

为了让钱谦益殉难,他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你是不是不敢呀?”又等了一会儿,张世康皱眉道。

终于,钱谦益不再挣扎了,他似乎下定了前所未有的决心。

因为他明白,张世康可能真的会将他砍成肉泥,衍圣公一家一千多口人,都被这厮族灭了。

他绝对能做出这等事来。

钱谦益定了定心神,终于他往前踏了一步,将右脚踏入了河水中。

此时正值九月中旬,虽然已经过了中秋,但南京的天气也不算很凉。

可这触感对于现在极度敏感的钱谦益来说,就很明显了。

他的脚刚伸进水里,就触电似的缩了回来。

此时的钱谦益额头已然大汗淋漓,仿佛刚做过一场进出口贸易似的。

他终于明白,殉难这个词,说出来容易,做出来是真的难。

他原本以为自己在大义和名节面前,会不怕死的。

他整日说着要殉难,就连他自己都信了。

可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自己是怕的。

“水太凉了。”钱谦益呆愣愣道。

求生的本能迫使他扭转了身体,向张世康跪地求饶道:

“大元帅,罪臣愿意投降。”

柳如是极度失望的闭上了眼睛。

然而张世康却不干了,他是导演,可这演员竟然不听他话。

“什么水太凉,我看你头皮也痒吧?

来人,把这厮给我丢进河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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