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她的紧绷,他不动声色的停了动作,却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若我今日不来,你待如何?”
陆温眸底晦暗,沉沉的望着他:“揽月阁的人不能找,西屏郡还有南风馆,再不济,还有景之哥哥……秦将军也……”
那句未说完的话,被她咽了下去。
陆温只是泪水盈盈的望着他,眸子里满是哀哀凄凄的神色,难以再答复他的话。
他眸中闪过讥讽:“所以,谁都可以?”
“但如果是谢大人……”
“怎么?”
她微微颤抖的嗓音落在他耳畔:“美人在侧……便不觉得……是一种折磨。”
这是将他当成花柳地的小倌了?
谢行湛无声的笑:“那日你是如何勾我的,怎的现在却不敢看我?”
陆温也不忘揶揄:“谢大人的手头功夫好,想来是熟能生巧。”
他沉默半晌,靠近她,在她耳畔轻声道:“平生,第一次。”
耐不住他后来接二连三的戏弄,饶是她骨子里疏离淡薄,到了此刻,也只如猫儿般爪利齿锯,狠狠的啃咬了上去。
夜幕如浓墨般沉重。
窗柩猛然被潮湿的夜风推开,灌进内室,吹灭了那几盏朦胧的红烛,只余一秉孤灯还在散发着微弱昏黄的光芒。
这时,门外响起几声咚咚。
“云儿,妈妈有话要对你说。”
是年妈妈。
陆温也猛然惊醒,她心下一紧,余光瞥向那只披着素色寝衣的那人,恶狠狠的示意他莫要出声,语气却保持着镇定:
“妈妈,我已经睡下了。”
“云儿,实在是出了天大的事。”
年妈妈在外十分焦急。
陆温推了推谢行湛:“你快走。”
谢行湛道:“如何走?”
“你们做鼹人的,难不成连飞檐走壁的本事都没有?”
谢行湛欲言又止。
就在此刻,门外的年妈妈见屋内长久不见动静,便一把推开了门,往内室里探去。
情势危急,哪里还能任由他合衣飞窗。
她一把扯过锦被将他整个盖住,又将男人的衣袍尽数塞缩进了被子下。
年妈妈一进了门,就闻到了一种似有若无的香气,只是那味道极清极淡。
她垂目四周,果然在外室的桌子上看见一座古朴长盒,盒中是她极熟悉的器具。
她进了内室,果然见她床边帷帐低低垂着,遮去了里头大半的春光。
陆温素手轻抬了半幅帘帐,露出睡眼惺忪,疲倦懒散的一张面容:
“妈妈有什么事?”
年妈妈语气不觉有些涩然:
“心儿那丫头,我已三日不见了。”
陆温眉头一皱:“三日了?”
即便是教坊司,名下妓子也分为两个等级,位于高处的,便是如陆温这般犯了事的公侯世家小姐。
她虽为罪籍,永不能赎。
陆家鼎盛期,却出过十余将相,她的母族戚家,也是百年世家豪族,曾出过两任中宫皇后。
虽然在利益面前,血脉关系又能管的了什么用呢。
但除去毫无尊严的被逼着接客,撕下虚假的傲骨,身份也并不如何体面。
她仍旧享受着金玉为器的奢靡生活。
指不沾泥,鬓不染霜。
最低处,便是从外头买来的幼女,先前为奴籍,后入贱籍,可予以铜赎。
她们多半都是饱受战争流离失所、因饥饿困顿、因受到世人无情欺凌,又无处可去,无人可依的雏鸟。
在未长大前,就沦为了世道的牺牲品。
饥饿驱使她们撕下脸皮,对生的渴望,促使她们失去那层可有可无的贞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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