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 自荐枕席(1 / 1)

我栖春山 雾枝亭山 1333 字 2天前

她扑通一声跪在榻前,磕头赔罪:“狸儿知错。”

宋兰亭将她扶起来,神情未有半分不悦:

“狸儿,身上还疼不疼?”

“不疼了。”

他替她斟了一杯热茶,小心翼翼的递了过去。

陆温脑中思绪如飞,越飞越浆糊,接过热茶,低低啜了一口,还是决定问一问:

“殿下怎么,穿的是……”

衣摆矮了一截儿,在他身上贴身箍着,又弥漫着淡淡清幽香气,应是女子衣物。

而汝阳军营,除了她,便是徐颜昭了。

宋兰亭得意洋洋的托着腮,眸中明光闪烁,笑的放浪形骸:

“怎么样,是不是比谢昭雪那狗东西好看些?”

陆温噗嗤一声,大为惊讶的望着他。

“自然是。”

他穿白衣,竟是为了仿他,可他堂堂天潢贵胄,万人之上,何必……

宋兰亭双手一摊,垂下眼睑,漫不经心道:“狸儿梦中,一直叫着那条狗的名字。”

这话说的直白,陆温霎时红了脸,耳畔也飞上了红晕,用被子把自己的脑袋蒙住,摇了摇头:

“那是因为……那是因为……我讨厌他!”

宋兰亭伸手抓住陆温的手指,黑漆漆的眸子含着幽深笑意:

“所以,是讨厌谢昭雪,才给了他一巴掌吗?”

陆温点点头,肯定道:“是的,恨不得砍死他。”

宋兰亭默然片刻,认真道:“恰巧我在临松有几个死士,只要狸儿一声令下,要了他的命,不成问题。”

顿了片刻,陆温发出诚挚喟叹:“殿下若下得了手,要砍便砍,虽说我欠了他几条命,大不了,来日清明,我多为他烧些纸钱。”

宋兰亭沉沉望着她,又道:“割肉剔骨,你也不心疼?”

陆温笑了笑:“不心疼。”

二人正说着话,外间响起一阵急促脚步,随之一阵清风,因人掀起厚厚的帘帐,卷起一阵雨丝进来。

徐颜昭今日穿的是件银色重铠,姿态挺拔,腰间还挂了一柄青龙鲛珠横刀,通身英姿飒爽,气势凛凛。

“中都传了信来,二殿下已宣告了陛下崩逝,以及,在百官的拥立下,登基了。”

宋兰亭眉眼一弯,含着笑,嗓音懒懒散散:“二哥比大哥还是好多了,身边没那么妖魔鬼怪。”

徐颜昭却是轻叹一声:“殿下,陛下病重之时,召了我父亲前去,他立的遗诏,是您,这皇位,是您心甘情愿让出去的。”

陆温听的心中无比酸涩,攥紧了衣袍,埋下头去。

世人都有征服广袤天地的野心,只有他,真正愿意抛舍权利,看破了锦绣堆砌的欲望沟壑,清醒的以旁观者的姿态,观望这世间浮浮沉沉。

他甘愿卸下权利物欲,只做闲云野鹤。

也可以为了她,再度入局。

烛火微拂,明光碎玉。

他缓缓又道:“江山可让,是因我知道二哥是守成之君,疆域,自有我替他扩。”

陆温垂眸,心中酸涩更甚,眼泪盈泪,久撑不落。

徐颜昭也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不疾不徐道:“说起来,这几月,北弥出了件怪事。”

“什么怪事?”

“燕王薨逝了。”

陆温道:“生老病死,人之寻常,为何怪?”

徐颜昭顿了顿,答:“据说,燕王府五里内,皆蔓延着扭缠的蛇群,如过无人之境,将燕王啃噬得尸骨无存。”

“蛇群?”

宋兰亭与陆温对视一眼,无不想起那日悬崖上的怪人,按理说,他是“萧清屿。”

他是南蜀遗民,有控蛇之能,说是横行江湖也不为过。

偏偏,瑟缩密林一隅,既不与人相认,也不出来害人,若非他二人落了阵中,怕是连那林中有个人都不晓得,倒真是个奇人。

宋兰亭撑着下巴,回头问陆温:“是萧清屿?”

陆温先是点了点头,后又摇头,轻声应道:

“我觉得不是,若萧清屿未死,我已将颜夕带去与他相认,她又何必已死为媒,也要替亡夫讨个公道?”

“说的极是。”

陆温又道:“那人,应当不是萧清屿,只是幻想着自己是他。”

徐颜昭不解:“你们是说,有个怪人,分明不是那个云洲司马,却把自己扮作了他?目的呢。”

陆温直白道:“他想东施效颦,让颜夕爱上他。”

宋兰亭本在低头沉思,听了这话,顿了顿,面色有些阴沉。

陆温:“……”

她说错话了。

她侧了侧头,朝他眨了眨眼,哄着他说:“殿下是西施。”

他本阴霾遍布,准备了不少谢昭雪比不得他的各种说辞,却被她这一句话哄得心花怒放,紧蹙的眉头倏然舒展开来。

说罢,他却掀了帘子,退出了营帐。

陆温与徐颜昭面面相觑,却又见他悠悠然又入了营帐,换了一身赤红云丝锦袍,质地顺滑,在烛火下熠熠生辉。

华贵得很,奢靡得很,好一个贵不可言的翩翩佳公子。

他扭了扭脖子,叹道:“总觉哪儿不自在,现在好了,自在了。”

什么样的人,就该穿什么样的袍子,似他这般张扬恣意的性子,换了个素雅清净的颜色,委实有些难受。

徐家亲卫前来禀报军情,徐颜昭立时退了出去。

营帐霎时寂寥了下来,唯有袅袅篝火轻烟,洋洋洒洒的雨丝,偶尔飘入其中。

陆温却缓缓伏地一跪,叩首不止:“狸儿只知是妓,本无任何资格说些话。”

“只是……狸儿多次受殿下大恩,只能……只能……”

她喉间上下一滚,几近嘶哑:“只能……自荐枕席。”

性子轻浮,做不了当家的主母,是她那一日,殿下的生辰宴时,所说的话。

如今,自荐枕席,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把刀一样,深深刻入她的脊柱,压弯了她的风骨。

“我这样对你,会叫你有所负担么?”

他轻声道。

她陡然张开唇瓣,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若不是她,他不会放弃唾手可得的皇位。

若不是她,他不会被世人冠上一个美色所误的污名。

宋兰亭依旧温和的笑了笑:“你不是妓,我也不是你的主人,我的身份很纯粹,只是恋你,慕你,思你,偶尔也有些怨你。”

两行清泪盈满眼眶,她心痛如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是,比起怨你,我更怨自己。”

“因为恋慕,所以敬重,因为敬重,知晓你心中人并非是我,所以决计不会趁人之危,以权胁之,以利诱之。”

“我要你,发自本源,发自真心的爱我,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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