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不再接腔,那妇人靠在墙上,佝偻着腰,过了一会儿,又转了个身,趴在自己的腿上,好像无论怎么做都不舒服。惹得旁边的妇人一脸嫌弃又无可奈何的看着她。
纱帘打开,一个用青布帕包头的少妇,拿着一张药单,旁边站着的一个小丫头迎上前去:“姐,时娘子怎么说?”
少妇笑嘻嘻的趴在小丫头耳朵边上耳语了一阵子,小丫头羞得脸红起来,却高兴的笑着说:“那太好了!咱们快些去抓药吧!”
门口又有几个妇人走进来,小厮喊着:“看病的到这边来拿号!”又对那个中年妇人说:“阿婆,到你了,快进去吧!”
那妇人急忙站起身,一阵眩晕,差点栽倒在地。急忙扶住面前的一个人的胳膊,却觉是男人的手,急忙松开,连连道歉。
那小厮看到来人,笑逐颜开的打招呼:“年三哥,您来了。”又对那妇人说,“你快些进去吧,看了病好回去看孙子。”那妇人这才慢慢的转过身,扎挣着走到门口,掀开布帘进去了。
年青云扫了一眼长凳和长凳后面等候的人,奇怪的问那小厮:“嘉树,今天怎么这么多人?”
白嘉树说:“今天是时先生的义诊日,专看妇人科,所以人多。其实不义诊的时候,咱们店里的坐堂大夫医术精湛,收的钱也不多,来的人也不少。本来时先生开医馆,是为了悬壶济世,只是要是不收钱,其他医馆就做不下去了。”
年青云把手里背着的包袱递给白嘉树,说:“里面我都分好了,一共六个包,鹿茸、猴膏、牛黄、穿山甲、耽猖、海龙,上面都写了字,你不要弄错了。”
白嘉树给年青云搬了个凳子,吩咐正在大堂里忙活的韦岭给年青云倒茶,又把药包背进纱帘里面,出来对年青云说:“你总是不要钱,先生每次都要过意不去,倒不如少收一些。反正,时先生开医馆又不是为了挣钱。”
年青云瞪了他一眼,说:“她图不图挣钱是她的事,我答应了的事就一定会做到。现如今时娘子收了你们几个小鬼头做徒弟,等你们学好了,回到岛上,有大用处。”
白嘉树吐吐舌头,对年青云说:“三哥这次出来,卖了药材,要买些盐和布回去吗?”
年青云环顾四周,看众人皆在忙碌,没有人注意这两个坐在诊室旁的人,才悄悄对白嘉树说:“咱们有盐了。许二哥带人从洛阳过来,在岛上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垒起盐池,岛上从去年冬天到现在,几乎不下雨,现如今晒出盐来了。”
“晒盐?”白嘉树惊讶极了,“许二哥真能干。”
年青云道:“听许二哥说,这是叶大哥的主意。”他愉快的小声对白嘉树说,“叶大哥快回来了。”
二人正说着话,门帘打开,一个秀丽可人的小姑娘扶着那位中年妇人走了出来,白嘉树一见,殷勤的站起来说:“怜儿妹妹,这位阿婆不要紧吧?”
韦怜捂嘴窃笑,那妇人低声道:“你这小厮好生无礼,老身要是不要紧,到这里来做什么?”
想不到这妇人此话一出,白嘉树和年青云皆露出惊喜的神情,差点就要喊叫出声。韦怜笑道:“嘉树哥哥,先生让我在这里看着,让你与年三哥陪这位阿婆进内院去看望小公子。”
旁边排队的人都奇怪的看着这个脸色蜡黄的妇人,不明白她与时佳儿什么关系。白嘉树与年青云则兴冲冲的拉着他就要往后院走,一想这样不合适,又丢开手,做了个“请”的动作,慢吞吞的配合着这位妇人的“病弱之躯”,一步三摇晃的走至内院。
刚刚转过内院的大理石影壁墙,年青云终于憋不住狠狠的一巴掌拍在那妇人的肩头,笑骂道:“行了!这神神鬼鬼的装起来没完没了了!”
谁知妇人在他一拍之下,竟像是被抽掉了骨头,慢慢的软了下去,直到最后如烂泥般瘫倒在地。
年青云吓了一跳,急忙去扶,却是怎么扶都扶不起来,他心中大急,天气又热,转眼间满头大汗。正烦恼间,偷眼瞥见这妇人虽面色凄苦,却满眼藏不住的都是作弄的笑意,霎时明白,装着不知,右手如闪电般戳向对方的腋下。
那妇人也不含糊,哎呦呻吟声中轻轻一侧身,躲过他的突然袭击。谁知年青云这一下只是前招,他趁着对方只顾躲闪自己的右手,又要顾着形象不能穿帮,左手伸向对方胯下。口里恨道:“你这不男不女的妖怪,快给我现了原形吧!”
那妇人身形急往后躲,边躲边笑骂:“你这个鬼头,自己有后了,想让我断子绝孙吗?”竟然是时文儿的声音。
年青云得意的笑道:“不这么逼你,谁知道你要成精作怪到几时?快些跟着我去洗了你这身行头,装什么不好,装成这么丑的女人。”
时文儿呵呵笑着站起,道:“我想去看看时娘子,可她今天义诊,义诊完了必定时辰不早了,我不这样化妆,如何能见得到她?”
白嘉树插嘴道:“是啊,先生这马上就要生产了,却还是这般劳累。”
年青云道:“所以你们这群小鬼头必须听话才是。”
他们说着话,时文儿跟着年青云和白嘉树到了内院,洗干净脸上的胶泥,换了一身男人的衣服,走到后院去看韦幼青。
院子里,四个孩子的采摘工作已经做完,院子里摆满了大箩筐,韦幼青正撅着屁股,认真的把这些花蕊摊开,放在阳光下暴晒。白白胖胖的小脸上满是汗珠。
李承宇最先看见时文儿进来,站起身,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舅舅好。”听到李承宇问好,正忙着把花蕊分开的韦幼青回过头,看见时文儿,咧嘴笑起来,跟着李承宇奶声奶气的叫道:“舅舅好!”
时文儿想伸手拍拍李承宇的脸蛋,却不想被李承宇躲开了,时文儿一怔,见李承宇脸上并没有不恭之色,旋即明白,用对朋友说话的语气回答:“辰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