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在岸边寒暄道别完毕,韦幼青带着宽姐、宛瑜和韦榕上船,水狸则低着头跟在韦榕的身后,有点像霜打了的茄子,一脸幽怨的偷看着李婧宝。
李婧宝没有跟着上船,她说横竖韦幼青把宽姐和孩子送到,还要回到袁州来,她要留在无朋山庄等着韦幼青回来。韦幼青有心让李婧宝与岳宁远多亲近一些,故而也没有坚持。
这艘船是无朋山庄的船,船工俱是无朋山庄的庄丁。尽管江面上有些许的北风,在这些船工娴熟的操作下,船走的又快又稳。一路往南驶去。
时值正午,甲板上阳光明媚,两岸青山绿水越来越多。宽姐抱着翼哥儿,舒适的坐在一张宽大的椅子上,怡然自得的享受冬日暖阳。
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对身边的韦幼青叹道:“哎!总算是离了那个小姑娘了!她身上好大的气味!”
韦幼青奇怪的看了宽姐一眼,“她身上有气味?怎的我闻不到?”
宽姐看了他一眼,叹气道:“我从小对狐臭特别的讨厌,为了什么,想韦先生也能猜出些原因来吧。”
“狐臭?”韦幼青笑起来,“没有吧,那么漂亮的小姑娘,怎么会臭?宽姐,不要这样嘛……”
宽姐的大圆脸接着拉长了,她白了韦幼青一眼,撇了撇嘴,不再理睬他。而是哄着翼哥儿,对翼哥儿喃喃细语道:“翼哥儿啊,这漂亮女人呢,要小心,特别是那狐媚子的,可是会要男人命的……”
韦幼青好气又好笑,笑道:“宽姐,言重了啊,阿桃只是个小丫头,根本算不上什么漂亮女人……若说到这漂亮女人,她一个小女孩儿,怎及得上宽姐风情万种,妩媚风流……”
宽姐拿起盘子里的小核桃,假意的砸了过去,笑骂道:“好小子!休要取笑我!你以为我天生就是这样的来?我只是受了伤……”
宽姐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眼睛眯起来,像是回到了遥远的过去,“以前,那些小丫头片子,也就是看我两眼罢了!哎……”
韦幼青看着她的神色,试探着问:“宽姐,你说的以前,是多久以前?”他见宽姐不理睬自己,笑着激将道:“宽姐的意思,幼青明白了,宽姐是指自己与阿桃一般大小时,也是个可爱的女娃娃。”
果然,宽姐脸上再次露出不忿的神情,怒气冲冲的说:“你在说什么?我自然是指落在这鬼地方受伤以前,那时候,我可是整个族人里最拔尖的女子。”
韦幼青见她真的生气了,不再相激。他明白宽姐的意思,听华圣泽的意思,他正在想办法回到原来的族人中去,只是韦幼青不知道华圣泽想怎样回去。韦幼青觉得,既然狼族能回去,狐族也能回去。
“是不是宽姐回到族人中去,就能恢复原来的美貌?”
宽姐神色黯然的叹了声气,摇了摇头:“不能了,再也不能了。我一点都不想回去,只想在这里活着,可惜这一把老骨头,偏偏是那不死之身……”
“不死?”韦幼青这次真的震惊了,“你是不死之身?还是华府里所有的人都是不死之身?”
宽姐意识到自己失言,可韦幼青已经知道太多的秘密,似乎这一个也无所谓了。宽姐自我宽慰着,似乎华圣泽也没有瞒着韦幼青的意思,只是没有刻意的要告诉他什么罢了。
“华府的人并不是不死之身,他们只是活得比较久罢了。在我,”宽姐的脸上露出凄凉的苦笑,“只是一个意外。”
“意外?”
“是的,如果让我选,我宁肯有生有死,也不愿像现在这样不人不鬼的活着。”
韦幼青见宽姐悲凄,不忍再问,宽慰道:“宽姐,你哪里不人不鬼了?在幼青看来,你现如今虽然不能再称为绝色美女,可比起一般妇人,宽姐的风韵也不是人人都有的。”
宽姐听了韦幼青的话,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她莞尔一笑道:“你这小鬼,难怪圣泽喜欢你,当真是可人心的很。”
韦幼青见宽姐开心,翼哥儿又着实的可爱,心情非常的愉悦,他因事情办完,这南国的冬日又着实的舒适,故而并不着急赶路。在船上欣赏着沿途风景,听着小孩子吚吚哑哑的童语,又有宛瑜夜晚的风情万种……这些对韦幼青来说,是神仙不换的不多的惬意日子。故而大船拐上去彬州的水道时,岸边垂柳已经出新芽,依稀有了早春的味道。
这日船到容州,船在容州城外的高家桥下码头靠岸,补充给养。马上就要到彬州,懒散了月余的韦幼青不敢再懈怠,让韦榕去寻了邸报来看——总要先知道外面的世界怎么样了,才好上岸。
拆开邸报,第一条就是吕梁君终于由署理容州,改为正式的容州刺史。韦幼青虽然意外,可这一条却也是理所当然。只是允王和辰王都是知道吕梁君的劣迹的,当初还要讨伐之。现在看来,一切都是过眼云烟了。
韦幼青摇摇头,不过吕梁君也算是他这条线上的人,当年的劣迹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故而韦幼青把这一条丢过一旁,再往下看。
下面一条把韦幼青惊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又重新把邸报从里到外细看了一遍,确定是真实的邸报无疑,这才重新看那行文字。
可千真万确,那一条邸报就是这么写着:彬州刺史袁因时暴毙身亡。刘华冬暂时署理彬州刺史之职。
宽姐见韦幼青神色有异,想要问些什么,可见他手里拿着邸报,她对这个世界的纷纷扰扰实在不感兴趣,遂闭了嘴,继续逗怀中的翼哥儿开心的玩乐。
“宽姐,翼哥儿的爹爹,我是说这个翼哥儿的爹爹,死了。”
宽姐初听他说“翼哥儿的爹爹”,本能的想着是自己的夫君,又听他说是“这个翼哥儿的爹爹”,才想过来这与自己无关。只是一种巨大的不安却笼罩在宽姐心头,她呆呆的说:“那翼哥儿不能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