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姑看了看二人,叹息一声道:“公主说这些做什么?我们姐妹既然决定了要做,少不得也就不去想那些没用的了,真出事能不能摘干净也不是你我说了算的,想做就做吧。”
雪娃性急,一边听姐姐说话,一边将马车绕到赵府的后门。后门虽然也贴有封条,但不像前门那么惹人注目。后门的巷道里,以前住的都是赵府的老家人,赵府出事,他们也被牵连,现在全部都人去楼空,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
空空的巷道即便在这炙热的阳光下亦显出几分阴冷,李桃夭下了车,看着人去楼空后迅破败的房屋,对身边的红姑说道:
“红姑,你觉得这些人都去哪里了呢?如果死了,为什么没有听到行刑?如果被流放,那么多人一起被流放的话,怎么说也不会静悄悄的。”
就在这时,只见从赵府后门的下水口处突然钻出一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像是一个乞丐。
雪娃上前一把抓住那人,那人“啊呜,啊呜”的叫起来,声音尖细,竟是一个女人。“你是谁?”雪娃厉声问道。
那个女人更大声,更凄惨的叫起来,仔细分辨,听到她叫的是:”别杀我啊,别杀我。“
李桃夭连忙示意雪娃松开那女人,吓唬她道:“你不想死的话就静一静,被人听到会杀你的。”
那个女人急忙用手捂嘴,惶恐的看着四周。李桃夭见这女子面黄肌瘦,显然是没有东西吃的样子,让红姑拿出一些点心来给这个女人吃。
那女人一看到吃的东西,眼睛都亮了,夺过来就往嘴里塞,连嚼碎都没有嚼碎,就囫囵着咽了下去,噎的直打嗝。
那女人吃到最后,把剩下的揣到怀里,要从下水口再钻回去。雪娃急忙拉住她,说道:“走这里。”
说着,她从头上拔下一根细细的金耳挖,轻轻的伸到门上的锁眼,把锁打开,又从靴子里掏出短刀,顺着封条风化的裂口,轻轻的把刀子伸进门缝,拨了几下,后门打开了。
那女人开心的“啊呜,啊呜”的叫着,跑进门去。李桃夭三人在后面紧紧跟着她。
院子里荒草几乎齐腰,时不时的有黄鼠狼窜出,吓人一跳。跟着这个女人,三人一直跑到了一间看起来原来应该是卧房的地方,这里家具早已烧焦,只零零散散的在地下扔着一些打碎的瓷器,还有几块看不出颜色的焦布。荒凉的让人喉头紧,只想大哭一场。
女人飞快的跑进里间,那里原来应该是个里间,但现在门已经不知去向,原来应该放屏风的地方,现在也是空空如也。
在黑暗的墙角里,有一团毛茸茸的黑东西蠕动了一下,却看不出是什么动物。
正在三人疑惑不敢上前时,那团东西却说话了:“宝儿,是你来了吗?”声音虽然虚弱嘶哑,可李桃夭依然听出了这个人是谁。
李桃夭心头巨震,又悲痛莫名,她激动的哭出声来,喊了一声:“翾飞哥!”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听到声音的赵翾飞猛地回过头来,“桃夭!”他有些惊惧而又警惕的看着面前的三个女人,又往她们身后看了一眼。见她们身后无人,略略放心。
可随即又想到不要说面前有三女,即便是只有李桃夭自己,他也只有任人摆布的份。
李桃夭明白赵翾飞的心情,安慰他道:“翾飞哥,你不用怕,我们不是来抓你的。”
李桃夭的眼睛渐渐能适应这里的黑暗,她原本就知道赵翾飞的情形不会太好,可眼下看到的赵翾飞依然吓了她一跳。
眼前的这个“人”根本就看不出人形,披头散,头上又是血污又是泥水,如一团乱麻一般披在脸上,看不出此人的模样。
他的身上盖着一块脏污的看不出颜色的布,只是到了原该是腿的位置,那块布就平铺了下去,两条腿凭空消失了。
李桃夭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如果不说话就看不出是个“人”的怪物,就是以前那个长身玉立丰神如玉的赵翾飞。
她心如刀绞,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般大滴大滴的落下。虽然她一直对赵翾飞说不上有多么的喜欢,可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竟然落到这步田地,李桃夭觉得整个天地都黯淡无光。
李桃夭难以置信的掀开那块散着奇异的臭气的布,不死心的去查看赵翾飞的腿。她希望这依然是小时候赵翾飞的恶作剧,最后他的腿又突然长出来了。
赵翾飞自然明白李桃夭的心思,他们兄妹一起长大,熟悉的就好像是左手摸右手,熟悉的只需要一个族徽,李桃夭就知道赵翾飞要约她在哪里见面。
“没有了。”
赵翾飞用嘶哑的声音波澜不惊的说出这三个字,就好像没有的只是一件衣服,而不是自己的血肉之躯。
这个屋子鸦雀无声,只有李桃夭轻轻的饮泣声。
“表哥……为什么会这样呢?”
赵翾飞没有说话,他抬起头,将乱草一般的头拂到脑后,露出满是血痂的脸。只是有他一双断腿在前,这张脸已经不显得那么恐怖了。
赵翾飞看了一眼红姑和雪娃,二女明白他的意思,要知趣的走到一旁,由着他们兄妹二人说话。
李桃夭却阻止二人道:“表哥,她们都是我的好姐妹,事已至此,表哥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赵翾飞苦笑一声道:“你说的是,没有什么好怕的了。桃夭,你要小心啊。那个米粒儿,是个比所有巡防司副使都要可怕的恶魔。”
“米粒儿?”李桃夭听到这个名字,亦是头皮一紧,可随即她又心里一动,问道:“表哥,你是怎么出来的?是米粒儿放了你吗?刚才那个女人又是谁?我听你叫她宝儿……”
赵翾飞一愣,旋即笑道:“是啊,她是赵府以前的一个侍女,家里是在船上做船娘的,从小会游水,出事那天晚上,她跳进了院子里的花池,用一根麦秆呼吸,才躲过这一劫,只是吓得有点半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