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正兀自回忆两年前牡丹国发生的那件秘事时,耳边传来竹锦的惊呼:“莫姑娘……”
原来莫语自见到牡丹公主后一直头痛,之前尚能强忍着不失礼于人。 方才感觉头脑中仿佛一阵撕扯,便软绵绵地歪在竹锦肩上。但虽如此,意识却万分清醒,实在诡异。
透过斗笠上垂下来的纱巾可以瞧见,她面如白纸,心中猜疑是否牡丹公主对她做了什么,却因目前形势不能过于得罪牡丹公主,只得朝风飘飘表示歉意:“风小姐,敝徒身体不适,请容许我们先行告退,稍后再携重礼前往致歉。”
风飘飘眸含深意地道:“既如此,飘飘便在前厅等候各位。”说罢,转身便要离去,却听轻轻地一声脆响,转过头去,瞧见众人的目光尽皆凝聚在莫语脚下,凝目望去,竟是一只通体圆润的玉簪躺在地上。
牡丹公主的奶娘方才被风飘飘的气势镇住,此时第一个“反应”过来:“公主殿下,那不是您的梨花玉簪么?”
牡丹公主正要接话,却见醉羽凡那双黑亮深邃的眼眸满含嘲讽与寒意地凝视着自己,俏脸一红,想起方才醉羽凡绝情的话。围观的人们都一会儿望向那支玉簪,一会儿瞟向自己,眼神中透着看好戏的意味,而方才帮自己说话的烈焰太子也不再多瞧她一眼,牡丹公主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醉羽凡明白牡丹公主不敢再造次,当下眼神冷冷地扫视一圈,隔空运气拾起玉簪道:“此簪乃我与牡丹国嫡长公主的定亲之物,既然那位公主不在,我先收回此物。日后如若相遇,再亲自交予长公主。”说完收起玉簪,带着霓虹阁一干人等离去,凌子翊亦尾随而去。
这是什么意思?莫非那位长公主并未如传闻一般,而是仍旧在世?难道,醉家知道些什么旁人不清楚的秘密?众人心里充满疑问,风飘飘更是眸中一凛,却终究什么都没做,被奶娘过来拉着梳妆打扮去了。
最终,莫语错过了风飘飘的及笄礼。
经过一番莫名地心悸头痛之后,莫语睡得很是踏实。她却不知,一个下午已经令她成为神洲大陆名人中的名人。“梨花玉簪”事件过后,缥缈峰暗地里流传着两个公开的秘密:一、霓虹阁大公子醉羽凡,那位大陆少女少妇公认的梦中情人,竟然当众收了前不久捡回去的癞痢乞儿做徒弟;二、还是霓虹阁大公子醉凡凡,为了新收的癞痢乞儿徒弟,当众回绝了牡丹国公主白牡丹的婚约。
这事一传十十传百,到了最后传成了:霓虹阁大公子,那位大陆少女少妇公认的梦中情人,大陆男人们羡慕嫉妒恨的对象,一向淡漠自持的翩翩醉饭饭,不知为何,爱上了前不久刚捡回来的癞痢乞儿。为了她,竟狠心退了前未婚妻白牡丹公主的婚约……
一时,为此呕吐不止的大有人在;眼红咒骂的人更是数不胜数。以讹传讹,以致到了后来,说莫语是醉羽凡失散多年的女儿的,说莫语怀上醉羽凡子嗣的都有。只是,这些人从不想想醉羽凡与莫语相识才几日,而二十二岁的醉羽凡怎会有十二岁左右的女儿?
令人更为奇怪的是,自从事件过后,三个当事人都沉寂不出。甚至风飘飘的及笄礼,都只有醉羽凡带着手下送了礼物打个照面便回了自个儿院子。
却不知,醉羽凡如若不是涉及自身大事,一般的流言蜚语从不放在心上。莫语则仍然躺在床上什么都不知晓,当然,即便她知晓,亦只能暗自苦笑,或者,直接当故事来听。至于另一个,那位娇滴滴却大失颜面的牡丹公主,出了这种事,往后要有个好的婆家都难,如若她尚有半丝聪明气息,便只能选择沉默。
……
不管别人如何百思不得其解,莫语在床上躺了一个下午,直到傍晚才起床用晚膳,早已饥肠辘辘。幸好有竹锦带来些点心,才不至于在人前丢脸。当然,即使莫语能够多优雅地用餐,也不能得到醉氏兄妹的好评,尤其是醉语媚,依旧对其百般嫌弃刁难。只是,莫语根本不会在意,只一心一意进食填饱肚子,因为对于二十好几的前世来说,十六岁左右的醉语媚姐妹俩根本就是小孩子,虽然现在的这副身子只是十一二岁,但她的记忆仍在。
等到她磕磕碰碰地填饱肚子后,屋外早已天黑许久。莫语满足地站起身,跟着醉羽凡回房(不要误会,莫语住在耳房,要经过正房的)。
“上午,多谢了。”由于不经常说话,莫语都怀疑自己的语言功能是否渐渐退化了,越来越不想说话,越来越不会说话。
果然,某人表示不满:“说什么谢,你现在是我的徒弟,我……为师帮着你是自然的。”轻咳一声,手托下颚,细细打量着莫语,一本正经地纠正:“往后,应该在说话之前加上对为师的称呼,不要再没大没小的。”
莫语服下身子应道:“是,饭饭师父。”说罢,对着醉羽凡眨眨水汪汪的大眼睛,一丝调皮的笑意在水中飘荡。
“你……”醉羽凡无语。看着莫语难得露出她这个年纪应有的调皮,摇了摇头,放下手作罢,“罢了,先跟我去见几个人吧。”话落便朝外走去,蓦地想起什么,突然停住。身后莫语本来疑惑地跟着醉羽凡朝外走去,没提防他突然刹车,一个不慎撞在前面那道结实的肉墙上,闻着浓厚的男人味,脸刷地红了,心里直庆幸此时她仍旧戴了面纱和斗笠。抬起头来却见醉羽凡更有片刻的失神,一时心中荡漾。
最终,醉羽凡回过神来交代:“往后人前不许叫我‘饭饭’”转过身,不放心,又停下脚步,“人后也不许!”
三番两次急刹车,莫语失笑,原来醉羽凡看着冷漠,却也是这般有趣。
不叫就不叫,反正她除了第一次时当他是一辈子的饭碗,事后不过是偶尔促狭一下,释放这个年纪应当有的俏皮而已。
莫语眨巴着眼睛,与竹锦一道跟上黍离的脚步,向醉羽凡离去的方向奔去,越走越觉得道路熟悉,直到听到前方树林里小溪潺潺的流水声。这不是白天碰到面具男的地方吗?莫语心中疑惑。
前有黍离,后有竹锦,莫语稍稍放下心来,等候着接下来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她本能地认为醉羽凡不会对她不利,再经过白天与方才的事情,她想,大概醉羽凡是想要她知道些什么了。
果然,沿着白天的小溪往前走几步便来到一座小桥,跨过小桥,绕过假山,眼前一亮。原来前方尽是竹林,一幢小楼掩映其中若隐若现,竹林里躲着的虫儿兀自名叫,微风轻轻拂过脸颊,好不惬意。
此情此景,莫语情不自禁往前走去,却被竹锦一把拉住对她摇摇头,示意看着黍离。她迷惑地望向黍离,才发现他行走的步数不同,左左右右的走了一段路后方才停下,对竹锦点点头。
竹锦扶着莫语朝前走去,一边走一边在她耳边提示:“左走三个半步,往右挪两步,再踮着脚往前四步……”莫语原先一心一意地跟着走,忽然觉得自己和竹锦牵着手在跳舞,步调还惊人的一致,便要仔细观察,却被竹锦紧了紧手:“用心点,若是走错半步,咱们可就要吃大亏了,这可是偃月阵。”“偃月阵?”竹锦“嗯”了一声,不再理会莫语,只一心跟着黍离走。
莫语更加疑惑,眼望四周,细心感受着脚下,倒是让她感觉到地形的确往里凹去。她记得曾经无聊时为了装高深,特意买回来的阵法书上有这么一个偃月阵,可是……“偃月阵虽然防守非常强,却需要兵强将勇者方能发出最大威力,这里……”
本是思绪过度,莫语无意识地说出了口,却引来黍离、竹锦的另眼相看。他俩一直以为莫语不过是高深莫测的醉大公子心血来潮收留的玩物,其实一文不值,待到醉大公子玩腻了,自然会丢弃。倒是没想到她对阵法尚有研究,莫非,公子真是看中了她的某些有用之处?
莫语却没想到她无意中的一句话引起两人的好感,自从知道这是偃月阵后,她一直都在仔细关注着偃月阵的动静,慢慢地脱离了竹锦的扶持,竟无意中自己走出了阵仍未自知,依旧沉迷于“偃月阵如何在无兵无将的情况下起到它该有作用”的难题当中。
“好啊,厉害!”突兀地,前方一道豪爽愉快的叫好声传出,赫然便是凌子翊歪斜在小楼前的凉亭中,对着另一位黑发青衣男子举酒坛致意,“人生难觅一知音,风兄,你这偃月阵在人家小女娃娃眼里不值钱了哈哈,来,干一杯!”
而对面的青衣男子却不为所动,双手拨动琴弦,款款琴音倾泻而出。莫语方才为偃月阵所震撼,刚醒过神来,却又跌入脉脉絮语般的琴音中,琴声袅袅,在凄清的夜晚,宛如情人耳鬓厮磨,却少了几分缠绵,多了几分激动,仿佛本以为孤寂一世却突获知音,心中难掩兴奋。莫语正疑惑,却仍被一声吆喝破坏了难得的风雅:“饭饭兄,看来你家的小徒弟真的要被风兄拐跑了!”
“凌子翊,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发觉醉羽凡面色有些不悦的青衣男子停下来,不高兴地埋怨凌子翊,声音沙哑刺耳,仿佛生锈的机器发出的摩擦声。男子转过身子朝莫语鞠躬,“邀请姑娘来此,却唐突怠慢了姑娘,实是风某的罪过,还望姑娘恕罪。”
“啊,是你。”青衣男子竟是白日所见的银面神秘人,莫语惊呼出声,他当是凌子翊口中的风兄,也应该是住在这里吧?只是,他与缥缈峰风家是何干系?为何戴着面具,声音如此难听?
“是的,姑娘。”男子虽然极其温和地回答,却仍旧使人听着不舒适。何况他眼眸中深含着某种不知名情绪,使莫语虽虽不是很反感,却也不太喜欢。但想到此人应该与醉羽凡关系匪浅,只好尽量掩饰心中的厌烦,“白日相见,我并未有恶意,吓着姑娘,是我的不对,请姑娘见谅!”
这一幕看得凌子翊在旁边大呼不已:“饭饭,你看看,人家满楼多会讨好小姑娘,哪像你这块冰块永远捂不热。若你再这么执迷不悟,不止女人,连小徒弟都要跟人家跑啦!”理所当然惹来一顿白眼,连一向沉默寡言的黍离都忍不住数落他:“凌少主,我看这里最惯会讨好女孩子的就是您了,我们家公子和风公子都不及您的一二!”
醉羽凡和风满楼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醉羽凡笑得云淡风轻,风满楼的笑声却是“嘎嘎”地刺耳。莫语不禁皱了皱眉。风满楼更是嚣张地说道:“子翊,看来连冰块脸的冰块随从都看不下去了啊。”一句话,使得凌子翊更加窘迫,却也让醉羽凡停止了笑声:“好了,子翊,满楼,正事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