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咬金此刻正面临着一个严峻的问题，他的右武卫究竟是动呢，还是不动。天都未黑，但长安城各个方向的大门全部关闭，这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而且最关键的是，他们这些专门负责陛下安保工作的左右武卫全部没有接到任何命令，不论是进城也好，在城外有所动作也罢。

他摸着胡须深深地皱着眉头，看着下边正跪着的四名传令兵，一时间有些沉默了。

“全军备战，去找尉迟恭过来，另外将空天军的秦琼也叫来。”他轻轻地叹息，对手下发令了。

对于关闭城门这种事情，他本人是经历过的。当初诛杀息王的时候，长安城门也是全部关闭的。左武卫大将军李绩此时正在城门之内，前一任的秦琼已经升任空天军大将军了。

在他们紧锣密鼓谋算的时候，陈宇这边已经被芮涵涵叫住了。

“少爷！少爷您醒醒，是我啊，是我芮涵涵，敌人已经跑了，您快醒醒，不要再杀了。”她紧紧地抱着陈宇，哪怕溅地满脸是血，都没有放开陈宇丝毫。

在这种情况之下，陈宇总算动作慢了下来，最后终于停止了。他机械版转过头看着芮涵涵，那通红的眼睛也渐渐恢复了清明。过了许久，陈宇才哀叹了一声。

“可怜护我一路的兄弟们啊，此仇不报，我陈宇誓不为人！”他高高地扬起了长刀，那带着血色的刀尖在夕阳之下泛着阵阵寒光。

芮涵涵却不以为意，她最重要的就是陈宇了。陈宇的状态她太害怕了，怕陈宇就此沉迷其中无法自拔，怕陈宇蒙了自己的心。

但陈宇已经清醒了，他看到了一地的尸体，也想起了之前的过往，除了被俘后的一切外，他都已经了然于胸。

轻轻地摸着怀抱之中瑟瑟发抖的芮涵涵，陈宇嘴角慢慢翘了起来。

“好了好了，你乖乖呆在这里，我要和胖子还有李家兄弟干正事儿去了。”陈宇挣扎了一下，推开了紧紧抱着自己的芮涵涵。但是对方却急急地想要继续抱住陈宇，嘴上还焦躁地说着：“少爷，您受伤了，不能再动了。你要......躺下！”她还想把陈宇按在地上，陈宇见她样子就想笑，但是还是忍住了。

带着鲜血的手来不及擦，就在芮涵涵的鼻尖轻轻地刮了一下。

“放心吧丫头，记得我们曾经一起看星空时候我说过的话吗？北斗第一星，贪狼。贪恋世间的所有所有，但我唯独有一样不要，那就是杀戮。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陈宇挡住了对方的手，然后拖着断腿提着长刀迈步向着胖子二人走去。留下了鼻尖红红，却怔在原地的芮涵涵。

“那你，那你贪恋我吗？”当陈宇即将走到二人面前时，芮涵涵放声大叫道。

陈宇笑着转回头说道：“如果你不怕成寡妇，那咱们可以处一处，反正我的初恋是丢了哈哈！”言罢头也不回地揽住面前的二人，对他们低低的说道：“胖子，把你家部曲叫回去保护两位郡王。我们去我家叫人，然后到皇宫保护陛下。想必现在对方已经藏不住了，就是不知道局面已经恶化到了什么一种情况。景恒，你和我们一起去吗？”陈宇转头看向左手搂着的李景恒。

不想此时浑身浴血的李景恒根本不虚，他畅快地笑道：“大丈夫当如是也，原来此间如此痛快，是我李景恒以前短视了。走着，让我们兄弟三人杀出一条血路！”

一股莫名的豪情充实着三人的心头，他们互相搀扶着走向了马厩。

......

“陛下，还请陛下和皇后暂去太极宫避一避。”李君羡单膝跪在李二和长孙娘娘屋外，等待着里边的回应。不多时，李二便带着长孙皇后走了出来。

他有些凝重地扫了一眼天色，接着沉声问道：“他们行动了？怎会提前这么多？”

李二当然不是没有准备的人了，尤其是他这种杀兄上位的天子，对下边的事情更是巨细皆知。从京城不知何时开始不停地有强壮青年进入开始，李君羡就已经察觉，并上报给了李二。

李二当时表面并没有任何异动，但还是一直不停地打探着消息。当知道这些人和大唐集团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之后，他便沉寂了下来。不论某些人在大唐集团怎样搞风高雨，他都一枪不发。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李二已经起到了推波助澜的效果，否则对方也不会这样的肆无忌惮。

当然了，他是不会知道江夏郡王李道宗是被人害得躺在病床上的。

本来根据情报来说，城外还有为数不少的敌人在寻求进城，照理来说应该不可能现在对方就会发难的。不过事情已经发生，李二只能一边往重重防御的太极宫走，一边思索着这其中的症结。

当他到达太极殿的时候，太子李承乾带着一众兄弟姐妹还有长孙冲都已经在那儿等半天了。李二惊讶地看向了身后李君羡，得到的答案却是对方摇头不知。

“承乾，你怎么将弟妹都带来了？”李二摸着略微向上翘起的胡须笑着问道。

李承乾则经过了这么多年的风浪，已经成为了十三岁的小大人。他不卑不亢地躬身和李二行礼，接着老实地说道：“父皇，是长孙冲给孩儿提议的。他说宫外已乱，张亮即将谋反，连着右卫大将军侯君集也有可能参与其中。现在皇宫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太极殿，所以请孩儿来问询父皇政事。但孩儿不愿欺瞒父皇，而且兄弟骨肉皆在各宫殿当中，十分凶险。单单孩儿独善其身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所以便叫上了兄弟姐妹一同来父皇这里，求父皇‘教考学问’。”

李世民听罢哈哈大笑了起来，对于长孙冲的聪慧他是有所了解的，没想到这小子深得老狐狸长孙无忌的真传，居然光听和看就能谋算出此等密事。当然了，他也知道，一定是长孙无忌和他儿子说了些什么。但这都不重要，至少长孙无忌肯定不会说今天对方就会叛变！

而这些都是无所谓的，毕竟长孙冲即使再聪慧，那都是个孩子，都是未来太子的左膀右臂。他高兴的，恰恰是儿子可以临危不乱，叫上骨血兄弟的这一段情份。他是杀兄上位的，对于亲情看得比谁都要重，看儿子能够如自己的愿做到这一点，李二心里甭提多开心了。

“哈哈，好！长孙冲年少有为，待此事后有赏！你们这群小家伙，今天就随朕看看这大唐风云吧！”气吞万里如虎，这就是此刻李二给人的感觉。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皇宫内城各门跟着吱吱呀呀得开始关闭。宫内士兵如同搬家的蚂蚁一般，在李君羡和正在皇宫负责守备工作的，右武侯大将军段志玄的一声号令之下，纷纷运动了起来。

......

陈宇和李氏二兄弟骑马冲出江夏郡王府的时候，外边已经一阵喊杀之声了。负责京城安防工作的金吾卫正在被四处涌出来的兵士绞杀，到处都是一片血迹。街道上的百姓们四处逃窜，只要跑得慢或者跑错方向的，都会被对方一刀砍死！

直心肠的李景恒见此状况，提刀便要催马上前，但被旁边的胖子一把拽住。

“不行，就凭咱们兄弟三人什么事情都做不了，甚至可能帮倒忙。城内有定有将军镇守，这只是一世之乱罢了。咱们赶紧去皇宫，此刻敌人应该也是朝着皇宫而去的。”二人相视一眼，又看向陈宇方向，此时的陈宇已经清醒了，当然不会直接杀入人群。

“喝！跟我走，我们去我家点兵。”陈宇催马带着二人便杀进人群当中，朝着皇宫的反方向快速行进当中。郡王属于王爵，朱雀大街是按照爵位和官职依次排下去的。程咬金的公爵府自然就在郡王府邸之下，所以才会是反方向。

等陈宇到达程府之后，府邸早已戒严，家丁部曲全部提刀戴甲，如临大敌。毕竟是程咬金的亲卫部曲，他们人人都是有自己的甲胄的，虽然不是铁甲，但也够用。（唐朝允许有甲胄存在，只要不是带甲上完，勋贵之中李二不管的。如果是世家，那只会更多。）

门子见到远处有人骑马过来，本来要激动地拔出了长刀。但一看是陈宇，立刻激动地大叫了一声。

“快，快护卫少爷。”立刻府内就冲出了不少部曲。但是陈宇却一扬手中马鞭，在空中抖了个响，止住了冲上前来的部曲。

“去将我和大少爷还有义父的盔甲拿出来，其他人跟着我结阵，准备迎敌！”陈宇的一番命令行云流水，没有丝毫问题。小厮则赶紧进去取盔了。陈宇他们不论在乡下也好，在城内的家也好，都是有盔甲的。毕竟什么时候就有什么样的盔。不多时小厮便拿出来了两副明光铠，还有一副大将军甲胄交到陈宇手中。陈宇赶忙套上盔甲，也来不及系紧就将另一副明光铠丢给了李景恒，而胖子则拿到手的是老程的大将军铠。

“哈哈，这玩意儿我早就想穿了，就愁没机会。谢了哈兄弟。”胖子耀武扬威得连老程的头盔都不放过，果断扣在头上。

陈宇则是撇了撇嘴，口中细碎得嚼道：“还不是你这胖子身宽体肥，一般人的铠甲你根本穿不上。”三人根本没有功夫仔细穿戴，粗略一套便领着一众家丁又重新向着皇宫方向冲杀了过去。

这一次却是不一样了，他们身后另一个穿着大将军铠甲的猛将正在金吾卫当中猛打猛冲，不论金吾卫怎样嘶吼砍杀，都无济于补，全部变成了一具具尸体躺在了地上。

“侯君集！”陈宇瞳孔极速收缩，拿着兵器的手紧绷立起来，额头豆大的汗珠就这样顺着翎盔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