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兵快速说道:“北境三军对您不敬,定是阮星澜授意,但您可是皇后派来的!有朝廷圣旨在手。
他们怎么敢一直对您不敬?
而且现在大靖人还在外头虎视眈眈着,如今威北大将军还没好,城中将领肯定是不够用的。
放着您这样智勇双全的人他们怎么可能不用?
没准现在战事更加紧张了,指着您来力挽狂澜,您快些去吧!”
亲兵这番话一下子说进了沈岩的心坎里。
北境三军再怎样被阮家父女带了多年,那也是朝廷养着的南陈兵马,圣旨在前这些人怎敢一再造次。
怕是果真如亲兵所说,战事吃紧不得不请他援手。
且就算不是为了战事,阮江月的女子身份也是一个爆出就会引起很多麻烦的惊雷。
阮江月找他才是正常的。
那他可要好好和她谈一谈……
若是真为战事,那他更要亮亮本事,让阮江月再不敢小瞧,然后一步步在这北境军中建立威信。
他下颌微扬,往外走时背脊都不由挺直了几分。
……
沈岩很快离开了。
营房内,睡在又冷又硬的木板床上的白若雪睁开眼睛,却是松了一口大气。
她昨晚去见了大师兄。
大师兄乘人不备递了个蜡丸给她,应是消息,可沈岩一直在她身边寸步不离,她根本没机会看。
现在终于有了机会。
她迅速将袖袋之中的蜡丸找出来捏开,取出里头一张极其短小的纸。
上面写了两排小字。
白若雪看过,柳眉一蹙神色微凝。
大师兄说二师兄去办别的事了。
这营中如今有阮江月在,阮江月十分警觉,所以大师兄要她按兵不动最近都不要传递消息更不要去找他。
也不知二师兄去办什么事?
应当是与如今局面有帮助的事情吧。
上次传信围杀之时,她已经将阮江月就是阮星澜的事情告知师兄们,也不知大师兄打算怎么办?
这件事情不是不能做文章的,只看怎么做才能收效最大。
想起这个,白若雪便想起了沈岩。
他圣旨在手还知道阮江月女扮男装,竟然在这北境营中都这么束手无策,完全被阮江月踩在脚底……
她原还盼着沈岩能为他们的事情帮上大忙。
却是白盼了。
白若雪想着这些,眉心不禁又皱紧了几分,目光掠向闭合的门板时,眼底又划过几分猜疑。
方才亲兵和沈岩的对话她听到了。
阮江月请沈岩议事?
怎么听都觉得很古怪。
那若不是为了议事,又会是为了什么?
她心中翻来覆去地理着如今的情况,猜测着可能,腹中忽然一阵痉挛之意,酸气猝不及防冲向喉头。
白若雪忍无可忍地趴在床头呕吐起来。
这两日本就没吃什么东西,刚才只喝了安胎药,这一番呕吐便是全吐了出来,却呕意不减。
只呕了好半晌,她觉得胆汁都快要吐出来时,总算呕意消散。
白若雪惨白着脸趴在床头,浑身虚脱。
她无力地抬手砸在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间,咬牙低声恨恨:“怀孕怎么如此痛苦,为什么要怀孕……”
影响了身子耽搁大事!
等过几天她定要找大师兄要一贴药,将这孽债解决了。
……
一刻钟后,沈岩来到射箭场。
瞧着场中空空如也,没有其余营中的要紧将领,只阮江月一人,他心中便明白,找他来果真不是为了议事。
那就是为了旁的了。
他缓缓走近,睇了阮江月一眼:“这弓这么重,你拉得开?”
阮江月手中的确拿着一把弓。
弓身极大。
便是阮江月这高挑身量,那弓握在手上也显得她瘦弱起来。
阮江月漫不经心低拨了拨弓弦,随意地问道:“你夫人的身子还好吗?”
沈岩眸光微动,心底更是笃定——
从他们二人正经碰面到现在,阮江月何时用这样随和的态度与他说过话?
现在是终于知道女扮男装后果严重,知道怕了,便能放软了姿态来找他谈了?
沈岩心底冷哼一声,面上都浮起几分自得来:“你从来不喜欢她,更不会关心她,如今何必说这些拐弯抹角的话?
你找我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你就直说吧。”
“也好。”
阮江月笑笑,“我的确不会与人寒暄,我找你来是有事——你瞧这弓,与你当初在西境用的那把是不是一样大?”
沈岩一怔,细细打量那弓,的确和自己原先那把一般大小,不由诧异。
她怎么知道的?
阮江月淡淡说:“你可还记得,那一年我父亲送了一波粮草和兵器前去西边支援?是我押送前往的。
我到时正值西楚和大靖的乱军横冲直撞,将我方阵营冲的四散零落,你带着一部分士兵,被人逼退至长丰谷中。”
沈岩眸色沉沉:“是你送的东西又如何?那是朝廷兵部的支援,应该不需要我来专门感谢你吧?”
阮江月不理他的冷沉,淡淡又道:“在长丰谷,你陷入重围之中,满脸血污身受重伤,却还能引长弓射杀敌军……”
沈岩眸子眯起:“你到底想说什么?”
阮江月说:“我救了你。”
“胡说!不可能!”
沈岩想都没想立时斥道:“救我的是雪儿!”
至于阮江月怎么知道他长丰谷重伤射杀敌军……军报之中都有写,她若有机会看过,现在能说出来一点也不意外。
“真没想到你如此厚颜无耻,竟说自己是我的救命恩人?”
沈岩满眼怒色地看着阮江月,又瞬间明白了什么似的冷笑起来:“我知道了,你是怕你女扮男装之事引来祸端。
所以现在便想做了我的救命恩人,让我在这件事情上放你一马?
告诉你,休想!你女扮男装之事我已经写了折子呈递朝廷,朝廷迟早会问罪你!”
阮江月冷冷地看着沈岩,对他所说自然是无畏无惧,甚至眸子里的波光都没有半分波澜晃动。
她淡漠且不客气地说道:“早该知道,你这般四肢强健头脑空白之人,是不可能信我说的话的,你看着——”
话音刚落,她利落转身,脚尖抵住弓柄,双手拉弦,竟将那张长弓彻底拉开。
停顿一瞬后,阮江月松开弓弦,脚尖一勾长弓回手,一收一折。
动作那边利落矫健。
也让沈岩瞳孔骤然紧缩。
沉寂的当年记忆奔涌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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