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春再度点头,“太子不愿这么想,他一向仁厚,对待弟弟们如同手足。但皇太孙或许想法不同,毕竟……北境那些,个个手握重兵。”
言毕,看着愈发激动的父亲,蓝春心中又生出几分新的忧虑。
他又补充道:“这只是儿子的推测罢了。如今皇太孙展现出非凡的英姿,短短几日便已娴熟掌控朝堂,满朝文臣武将,无一不是大才。”
“将来有了大义,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乱子。”
“呵。”
蓝玉冷哼一声,“还是皇太孙有胆有识。本将终于明白了,皇太孙这是未雨绸缪,悄悄在那位背后布置棋子,一旦对方有所异动,即可迅速应对。”
一瞬间,蓝玉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傲气凛然、威风八面的开国大将军,心中甚至暗自希望被流放至那遥远的开平卫。
蓝春望着父亲这番模样,只能在一旁勉强赔笑。
……
右军都督府内,或许是因为它正对着那令人生畏的锦衣卫衙门大门。
这几天,这里总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厅堂之下,站着景川侯曹震这样的建国元勋、淮西出身的勇猛将领们。
他们时不时地睁大眼睛望向府外,观察着对面的锦衣卫衙门今日是否还在继续抓人。
面上竟透露出一种莫名的期待。
然而,坐在上位的常升,面色平静无波。
他总觉得朝中将有大事发生,这几天锦衣卫如此频繁地抓人,难道真要把这些人永远囚禁在昭狱之中?
要知道,这些时日以来,因玄武门之变而受到牵连的禁军亲卫们,家家户户都被株连九族。
应天城外,人头落地之声不绝于耳。
若再算上东宫中被赐死的宫女太监,以及中都江夏侯周家的悲剧。
细细一数,仅仅几天之内,已有几千颗人头滚落。
那么,这锦衣卫衙门里的热闹,还能持续多久呢?
曹震苦等半晌,未见锦衣卫今日再有动作,不禁失望地叹了口气,拍拍扶手,重新坐回位置。
“怎么今天就停了呢。”
他这一声叹惋,满含遗憾。
常升却轻轻咳了一声,众人瞩目之下,这位历来宽厚待人的国公,罕有地显露出了不满的情绪。
这一变化,令曹震等人心头一紧,连忙收敛心思,个个端坐挺身,双手规矩放置,丝毫不敢懈怠。
常升飞快地扫视了围在他周围的人一圈,语气里带着不容忽视的警告意味。
“现在时局动荡,你们还真以为,锦衣卫天天抓人,你们就能安安稳稳地过小日子了?”
众人闻言,都默契地选择了沉默。
唯独景川侯曹震,嘴角不经意地一扬。
见状,常升猛地一瞪眼:“景川侯,你最好祈求那些被锦衣卫带走的人能活蹦乱跳地出来。”
“否则,朝中要是文官一下子折损这么多,你以为在座的诸位,有几个屁股能干净到一点问题都没有?”
曹震沉吟片刻,反问道:“我们可都没干什么亏心事,哪来的罪责上门?”
常升冷笑两声:“我只是好心提个醒,万一真有什么问题,主动去交代,总比被抓现行强。”
曹震脸上依旧带着一丝不以为然的神情。
常升环视四周,发现这样的态度似乎还挺普遍,心中的无奈不禁又添了几分。
他只得接着说:“告诉你们一件事,昨晚宫里有命令下达了。”
此言一出,立刻吸引了曹震等人的侧目关注。
常升冷哼一声:“命令是发往中都跟边疆的,皇上打算让信国公的五子汤醴回朝,重新执掌五军都督府,与常森一起管理禁军亲卫。”
“这里面的深意,你们应该心知肚明吧。”
这话一落,众人终于面色微变,不再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信国公膝下有五个正出的儿子,遗憾的是,老大、老三和老四要么战死沙场,要么英年早逝。
老二呢,才华不算出众,目前在太原军队里担任职务,默默无闻。
唯独这最小的儿子汤醴,本事了得,颇有些他爷爷汤和的风采。
几年前,他还在京师的五军都督府做事,但近年来一直驻守边疆,领兵作战。
如今,皇上一声令下,他又被召回应天,再次进入五军都督府,并将与常森共同执掌皇家禁卫军。
这背后的用意不言自明。
皇上要调整应天的军事力量,以防常家势力独大。
虽说以前信国公在军中多以副将身份指挥作战,但在现今朝廷中,活下来的开国老将里,已是屈指可数。
常家作为皇太孙的娘舅家,在应天军界占据首位,本也无可非议。
但汤醴回京,再结合皇太孙与汤家联姻的消息……
很明显,皇上早就预料到今天,要用汤家的力量来制衡常家,确保皇太孙周围不会让常家这门外戚独大。
真是高啊。
众人在心中暗暗赞叹。
同时,也明白了常升之前的警告并非空穴来风。
他们这批人,这些年跟着凉国公鞍前马后,算是开平王一脉的功臣将门。
汤醴重返京师,意味着信国公派系在军中的势力,以及那些无依无靠的将领们,会自然而然地向他聚拢。
这样一来,如果此时他们还要硬出头,恐怕皇上为了扶持汤家,会毫不留情地对他们施压。
瞬间,整个都督府陷入了一片沉寂。
常升哼了两声,目光扫过众人,接着说道:“大家都规矩点,家里要是有谁不安分,趁早报告给官府处理。”
“你们的家族,这些年在本地好像多占了一些田地吧,该退的赶紧退。别忘了前几年,皇上雷厉风行的,清除了淮西地区那些自恃功勋、欺压良民的势力。”
“那铁血手段,你们可还记得清楚?”
这话一出,曹震等人心头一凛,脑中已经开始盘算着得赶紧回家安排人手,查查族里有没有仗势欺人的事情。
常升又接着说道:“还有一事,据说皇太孙提议要在五军都督府各卫、上直亲卫之外,另外建立新的军队。”
“这支队伍叫作新军,演练新式的作战阵法。规模一般,但这也传递出一个信号,皇太孙并不希望军队中只有我们这些老面孔。”
说罢,常升悠悠地抿了口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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