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小二觉得很屈辱,这倒好忍,毕竟屈辱于他只是家常便饭。但他亦感觉到从未有过的绝望。
带着面具的神秘女子,把猕犼吸了血削了脑壳的神秘女子,捧着半拉脑壳拿着精致小银勺的神秘女子,舀一口含半天还要蹦三蹦的神秘女子——
能不能把您的玉足从我身上放下来!
厨小二是被夜溪踹醒的,准确的说,猕犼的脑髓太过美味,美味得夜溪想流泪,控制不住的情绪一爆,夜溪就蹦了起来,跟卖火柴的小女孩吃到烤鹅一般。
也是巧了,夜溪一蹦就落到了厨小二身上,别说少年看着文弱,但这着脚的触感挺不错,跟踩在云朵里似的,与美味正相配,夜溪就没舍得下来。
吃一口,跳三跳,没几下,厨小二就醒来了,醒来也白搭,夜溪能让他扒拉开?因此,厨小二仰面躺着,直面女恶魔在他肚子上腿上蹦蹦又跳跳。每跳起一次,厨小二的心脏就猛的一收,每落下一次,厨小二就惨叫一声。疼痛深入骨髓,却又让他保持清醒,他誓,他这辈子从没如此清晰的看过一个人——假如暗色面具后头的不是恶魔的话。
好在,猕犼的脑髓太太美味,每一小勺,夜溪都要含在嘴里品味良久,让厨小二得以喘息一二,否则,早肠穿肚烂。
“可惜,脑髓太少。”夜溪吃尽脑髓,幽幽一叹。
厨小二心头哆嗦,总觉得要轮到自己了。
咯吱——咯吱——咯吱吱——
厨小二眼眶子要瞪裂,她竟然,她竟然用指甲生生把脑壳内层剐下半层来,塞到嘴里嘎嘣嘎嘣。
腹内一阵翻涌,他不由想起他前日练手的一道鱼头,他从未想过原来吃脑袋上的骨头比吃脑髓更——令人悚然。
啪嗒——骨碌碌——
夜溪手一抛:“不好吃。”
厨小二想,装死行不行?
但他晚了一步,眼皮没来得及合上,女魔头锋利指甲伸入墙上耷拉着半颗脑袋的猕犼尚存余温的尸体胸膛,一探一扯,一颗黑红的心被掏了出来。
女魔头翘着嘴角,黑红的心脏被咬了一口,残存的血液喷溅,有一滴正落在厨小二一边眼皮上。
似火烧灼,厨小二只一个念头,这是魔头还是猕犼,厨家——被外敌入侵了。
翻着眼白要晕,肚子传来可耻的熟悉的剧痛。
夜溪几口吃完心脏,踩着厨小二,直接从猕犼胸间破洞上扯了条肉,慢慢嚼着。
“肉可以放一放,小子,我们来说说你吧。”
厨小二流下晶莹的泪,您真的不用将我放在眼里。
夜溪没想着给他活路,尽管猜到这是厨家的人。
偷吃人家珍贵食材很好说吗?被人现当然要杀人灭口。
况且,这小子看到的事情不能对外宣扬,她可不信无亲无故的他会给她保密,倒是能修改或者抹去他的记忆,可吞天和无归都说了,厨家底蕴丰厚手段莫测,谁知道这事哪天被翻出来损坏到自己目前为止还算良好的名声。
不定时的炸弹,不能留。
斩草就要除根。
森冷的指甲落在厨小二两眼间,厨小二额头尽是冷汗,他直觉这指甲不是普通的指甲,堪比法器,连将近化形完毕的猕犼都能轻松削掉脑壳,他的脑壳绝对比不上猕犼。
夜溪万分嫌弃:“才是个小炼气?算了,浪费可耻,你的脑髓本王收下了。”
厨小二浑身冒汗,一颗心将要跳出来,心?对了,这个女魔头一定也不会放过自己的心脏。
四指收回,食指虚虚一点,指甲尖儿对准额心,抬高。
“你不能杀我!”
指甲一落,厨小二用所有力量喊出这一句。
可指甲来势不减。
夜溪冷笑,威逼?恐吓?本王不吃这一套。
“我对你有用!”
指甲尖儿停在额心上半寸。
利诱?
夜溪挑眉:“有什么用?”
“我我会做饭!”
夜溪呵呵,指甲就要摁上去,我有师兄。
“我能找到猕犼。”福至心田,厨小二看着抬高一寸的指甲,忽然感动得流泪。
“我能帮你找到猕犼,你那么喜欢吃猕犼,一定还想吃到下一只吧。”
“还真有诱惑力。”夜溪思索:“可我怎么相信你就能找到?”
“我,我誓。”
“我从不相信誓言。”
“我我——我是厨家嫡系子孙,于找寻珍惜食材上,我远比同族出色,不信,你一打听即知。”
面具后的眼看不清模样,厨小二忐忑不已。
夜溪轻笑一声:“那我完全可以找其他人帮我寻,毕竟都是厨家的血脉,差也差不到哪去,而你,却看见了不该看见的。”
厨小二立即将左手抬到头上:“我誓,我以我的使命荣耀以及性命誓,绝不将你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夜溪呵呵,所以去特么的誓言,不告诉人,那告诉魔喽?况且,谁没个说梦话说醉话隔墙有耳的时候?
见女魔头不为所动,厨小二为了他的崇高理想,一咬牙:“我可以认你为主。”
暗中,无归踢了吞天一脚:“看,挖你墙角的。”
吞天冷哼,就一个小炼气,跟他计较是损了身份。
夜溪;“可是我要你没用呀。”
厨小二哭道:“我给你做饭,我做饭很好吃的,你给我个机会展示一下,你试一试好不好?”
清秀的少年哭起来,眼泪鼻涕横流,要与光明的世界告别永坠黑暗似的。
夜溪心道,总是自己理亏,给他个机会,若是他做的饭菜不好吃再吃了他便是。嗯,不用尝,必须的不好吃,必须的吃了他。但是,王嘛,总要做一做大度宽容的样子。
“起来,把猕犼的肉给我弄一块吃。”
厨小二啊了声才反应来,忙不迭爬起来,将口鼻溢出的血清理干净,换了外面衣服,净了手脸,再戴一顶黑帽子,才走到猕犼前。
又洗了遍手,才取出一只精美的木盒,打开,展开层层白布,拿出一柄尖头刀,从方才夜溪撕肉的破洞处割下一刀。手段利落且姿势优美,毫不拖泥带水又赏心悦目。
夜溪不由点头,有两下子,是个讲卫生的好少年。
厨小二只割了细细一条肉,细心将上头的皮毛和血丝剔下,并未冲洗。
“水淋了会影响原本的香气,”拿出一个小罐子来,用一柄干净的小刷子往上头蘸料,那料是金黄色的,有一种很特别说不上香也不是臭的气味:“这是厨家密料,我又改良过的,能使食材更快熟透。其实,猕猴的肉要从它活着的时候开始处理最好,现在这样——可惜了。不过,我一样能做出不差那种工序的美味来。”
少年可惜是真可惜,自信也是真自信。
有意思,夜溪淡淡笑着,方才还怕的小老鼠一样的少年,一进入厨师角色立即心神归一,无悲无惧,忘了危险困境,除了手中的食材心中的菜谱再无二物,是个人才。
舔舔唇,人才的脑髓更美味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