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君进屋的时候,何淑宴背对着她,张开了双手。
她此时的身上还穿着王妃的诰命服饰,那正红色映在惜君的眼眸中瞬间勾起了亲人惨死的回忆。
“凌月你先出去,既是有事要说,直言便是。”
前半句显然是对正准备进门的凌月说的,而后半句的话音刚落,惜君就已经懂事的上去帮忙褪下繁重的诰命服饰。
这本来是凌月这种贴身丫鬟做的活儿,如今落到了惜君的头上何尝不是一种试探?
“王妃瞧着神色有些倦了,奴婢本不该这时候来打扰,实在是兹事体大,事关您身孕一事……”
惜君的声音轻,手上的动作更是小心又规矩,她的眼神从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对王妃服饰的渴望。
何淑宴看在眼睛里,心下稍稍宽慰了一些,只是不等身体从繁重服饰中多歇两口气,惜君的一句话就给了她危机感。
“本宫骤然小产,此时京城人尽皆知,你的嘴若是敢在外胡乱攀咬,仔细着你脖子上的脑袋!”
两人的距离本就隔的近,而何淑宴留着长长指甲的指尖更是轻飘飘的抚摸过惜君的脖颈,惹起一阵颤栗。
之前是被翻了旧账来不及查找身孕一事的线索,如今脱困后,何淑宴的注意力自然而然的转回到了假孕一事身上。
她本就无子多年,为了子嗣甚至不惜给萧臣毅找爬床的丫鬟,断然没有作假的必要。
府医所谓的积食导致,她是全然不信的,国公府赏菊会之际已然从吴老嘴里得到了更为确切的答案:从脉相来看是服用了特殊药物才造成的喜脉假象。
光是确认了陷害还不够,王府的女人众多,一个个去查探,费时费力。
“奴婢不敢!只是午时琬侍卫带了衙役拿取物证时候曾去了折月居,奴婢察觉到吴贵妾有所隐瞒,特意派了人去查看,在其小厨房发现了这个粉末。”
惜君深呼吸一口气,就地跪下,一手伸入了袖子中,双手盛上的纸包里是一些白色的粉末。
“这是什么?”
何淑宴捻了捻那纯白色的粉末,看向惜君的眼神晦暗不明,这是赤裸裸的告状。
惜君向来聪慧,何淑宴是知情的,但这般热心肠,也不排除是倒打一耙的可能。
毕竟除了一个吴姤,惜君也是孕期走动过蘅芜院的人。
“奴婢已经私下请府医瞧过,这药长期服用会使人保持着喜脉的假象,实在是后院争宠、陷害的不二良方。”
惜君抿了抿唇,大大方方的如实相告,府医是萧臣毅的人,而碧水台本身没有小厨房,干不了研磨成粉这种细致活儿,更别说在何淑宴的吃食上动手脚了。
思来想去,能够搞小动作的也就只有掌家权在握的吴姤,她不怕何淑宴怀疑到自己头上。
“你的意思是指认吴姤在后院行这些腌臜之事,你可知道她是贵妾,压你一头,若是没有证据,本宫也保不了你。”
何淑宴此时的心里已经信了三分,只是惜君的所图谋,她尚且不清楚,这世界上哪有无缘无故的好?
“奴婢确实没有证据,只是在琬侍卫搜查物证时候,讨了个巧要回了院子里几个丫鬟的卖身契,想来该是被记恨的,怕是不多时就会告到王妃跟前了。”
惜君合时宜的抛出了自己的目的,何淑宴的心反而是稳了下来,不过是碧水台几个丫鬟的卖身契而已,她压根不看在眼睛里。
更何况惜君既然被赐居了碧水台,这丫鬟的卖身契原本就是要交到她手里的,之前未给只是看轻了人留不久,如今却不一样了,她的肚子还有用。
何淑宴的脸上有了淡淡的笑容,她伸出手虚虚一扶示意惜君起身,言语温和。
“本宫当是什么要事,不过是几张低贱的卖身契而已,本宫为你做主,只是你若无切实的证据,光凭药粉怕是难以自圆其说……”
何淑宴的好脸皆是有所图的,惜君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了,这般言语便是需要自己出谋划策印证所言了。
惜君垂眸斟酌了片刻,以手掩住嘴唇在何淑宴的耳边耳语……
与此同时,身处折月居的吴姤也得知了何淑宴已经平安回府的消息,她正翻看着账本的手一顿,指尖在掐着的书页留下浅浅的痕迹。
“我就知道哪里是那么容易扳倒的,还真是命大,这般大张旗鼓的押走都没能收监起来……”
说不遗憾是假的,吴姤巴不得熬走了何淑宴后自己能够顺利上位到王妃的位置上。
只可惜她还来不及添一把火,何淑宴就已经当天去,当天回,虚晃一枪似的。
“不止呢,听说碧水台的那位去了王妃的院子里,指不定又攥着什么坏心眼。”
萍儿端来了一盏茶,原本是打算给吴姤顺顺气,消消火,不曾想嘴里的消息反而让吴姤有些坐不住了。
何淑宴一回府,惜君便眼巴巴的跟过去,吴姤顿时想起了她从这里要走的契书,想来是去给何淑宴做报备了。
以两人之间的敌对关系,不损自己几句是不可能的,吴姤理了理仪容后决定前往蘅芜院。
惜君那个小贱人的嘴皮子一向能说会道,她可不能让何淑宴是偏听偏信一方从而开始整治自己。
“萍儿,我们走,可不能坐以待毙!”
吴姤风风火火抵达蘅芜院的时候,惜君早已离开,何淑宴则是去了佛堂为国公府祈愿,只剩下一个凌月招呼着她在正厅落座。
“吴贵妾在此稍等片刻,王妃礼佛结束后自会前来。”
随着茶盏一同上来的还有一份糕点,吴姤只觉得稀奇,王妃的待客之道什么时候这般好了?
低头一看是一份精致小巧的红枣糕,枣糕中“枣”字与“早”字谐音,也有祝人“早生贵子”的含义。
吴姤登时警觉,她不认为何淑宴会转而看上自己的肚子,她出身三品之家,别说自己不愿意,即使点头,母家那边也断然不会让人轻易过继走了子嗣,这其中必然有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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