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国公府抄家后，国公爷第二日正午时候便被斩首示众了……”
嬷嬷年纪大了，深知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她心一横，索性把噩耗给抖了个干干净净。
霎时间，何淑宴仿佛遭遇晴空霹雳，她的身子摇摇晃晃，险些双眼发黑一头栽在地上。
“父亲……死了？！”
何国公之前曾经因为名声的事情对何淑宴甩过脸色，从小大的对这个独女的教育也颇为严苛。
但即使如此，何淑宴却依然打心里依恋着这个父亲，对其的感情不弱于母亲慕容雪。
提起父亲，脑海之中的音容笑貌依然鲜活生动，但现实里居然已经是生离死别了么？
“王妃节哀，国公爷人死不能复生，保重身体啊！”
凌月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何淑宴的身子，眼睛里透出沉重与心疼。
“凌月说的是，国公府只要还有您就不算彻底倒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嬷嬷一样满含忧思的关切。
这两个熟悉的声音确实给了何淑宴一点振作的力量，她深呼吸努力让情绪平复下来。
能活着从皇宫之中出来，她至少也该尽一尽为人子女的本分。
“父亲的尸首呢，既是斩首，总归是要收尸的，走。”
何国公当初被处决的位置定在了京都的菜市口，这里即使没有行刑的时候依然是人来人往，车马不息。
“包子，新鲜的肉包子，夫人，来一笼包子吗？”
“胭脂水粉，最娇嫩的颜色，宫里娘娘都在用！”
沿街小贩和酒楼商铺的吆喝声不绝于耳，而何淑宴的目光却四下扫射，她在寻找装着尸首的木箱子。
人最忌讳死无全尸，而只要不是罪大恶极，犯人被斩首后，通常会通知家里人来收尸。
家里人若是有心，其实是可以拿钱来换回尸体和头颅的。
只可惜国公府出事的突然，亲族怕是都没跑的了，唯一还有自由身的恐怕就何淑宴独一份了。
“小姐，您看是不是角落里那个，上头还放着存钱的罐子。”
嬷嬷怒了努嘴，示意何淑宴朝着菜市口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去，那里确实放着一个和棺材一样材质的木箱子。
木箱子的旁边还有一只投放银钱的罐子。
何淑宴心下稍安，她的余光四处扫了扫，见没人注意到自己，这才快步上前。
“叮铃当啷～”些许碎银子落入罐子中，发出清脆的响声，何淑宴这才大着胆子打开了木箱子的盖子。
箱子里空空的，只隐约还能闻到一股装过尸体的尸臭味，自己来晚了吗？
何淑宴怔怔地往后退了一步，有些不知所措。
虽说已经入了秋季，尸首却依然是会腐坏的，高度腐坏又无人来赎的尸体很有可能会被丢去乱葬岗。
到时候要找起来可就费事了……
“小姐，要找什么月份的尸首？时间过去太久的，就只能移步乱葬岗了，本公子倒是可以施以援手哦。”
何淑宴一行都是女眷，何淑宴蒙着面纱不知道容貌几何，但露出的眼睛倒是好看，加上随行的凌月倒是花样年华，不多时就有风流之人过来搭讪。
何淑宴皱了皱眉，不做应答，只是转过身就想要带着人离开，反而这清高姿态显然引得了对方的不满。
“本公子叫你走了吗？家里出事儿了吧？不然也不会轮到你一个孤女来收尸，跟了我，多的是你的好处。”
道路被挡住，何淑宴这才不耐烦的正式扫了一眼面前的人，一双吊梢三角眼，看着就像是鼠辈。
这吊儿郎当的轻浮调子，类似的事情只怕是没少做。
“让我跟了你？本宫可是萧王妃，你要不问问我家王爷同意不同意？”
对方带了身强力壮的家仆，加上男女力量的悬殊，硬碰硬显然是没有好处的。
何淑宴把心一横，声音拉高了许多，登时就吸引了不少百姓的注意力。
“哈哈哈哈，你说你是萧王妃？她现在可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你冒充人之前好歹也打探打探京城的消息……”
张狂的笑声还没有笑完，何淑宴就已经自发的取下了脸上挂着的面纱。
她清丽绝伦的容貌本就是京城罕见，加上刻意端着的跋扈眼神，很快就在其他人的声音中证实了身份。
“还真是那个恶毒王妃，萧王爷还是心善，居然从鬼门关捞了她一命！”
“杀千刀的玩意儿，居然还有脸上街，我们家那口子还尸骨未寒呢！”
百姓们给萧臣毅面子，也不想触犯王法，因此都是动嘴皮子的多。
而搭讪的浪荡公子眼看着众人有些群起而攻之的架势，登时也打起了退堂鼓。
只是他还没走两步，百姓们的菜叶子就已经劈头盖脸的砸了过来。
这是有聪明的百姓反应了过来，不能打架斗殴，但是没说不允许手滑啊。
更何况这地方本就是菜市口，想要捡点挑剩下的烂菜叶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刁民，悍匪！一群泼妇，王妃，我们走吧！”
嬷嬷和凌月都心疼的想要护主，但是百姓四面八方，哪里是两个女人的纤细身量能够防住的。
“你们都让开，不必白白被我连累。”
何淑宴没有走，反而是就地跪了下来，她低垂着头，任意那些烂菜叶子打在发髻、肩头、后背。
国公府从前挑选、培训仆人的规矩里就没有弃主而逃这一项，因此嬷嬷和凌月硬着头皮陪着何淑宴跪了下来。
那浪荡公子早就跑的没了影，倒是主仆三人不多时就被砸的一身狼狈，略带气味。
“没意思，倒是显得像是我们欺负人一样，看在萧王的面子上，我饶你一回，下次别让我看见你！”
“这是悔改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老话诚不欺我。”
一拳头好似打在棉花上一样，时间长了换谁也会腻的。
百姓们嘴里虽然还是骂骂咧咧的，但投掷的频率却已经逐渐慢下来直至消失。
“过往种种都是我的错，我会尽余生去弥补，只求诸位发发善心，怜悯我这为人儿女的，指一个乱葬岗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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