骏马狂嘶,霜刃映寒。
萧唐、花荣、索、竺敬四员虎将闯入贼军阵中挥舞兵器只顾搠刺劈砍,兵刃过处,血如涌泉。一时间似山崩地裂、石破天惊,狂风呜咽划过,不过一时片刻便已卷走近百贼人的性命。
本来萧唐与郑州兵马都监陈翥为先锋,率本部精骑先行追击冀南寇,于洹水北岸击溃股冀南军中小股贼众,在提审个被俘的喽啰后,得知张迪本部先行南撤,而前面的太原府杀熊岭张雄一行贼寇,估计已快杀进安阳城内。
从萧唐所知水浒中的描述,以及竺敬也略提过冀南军中各山寨强人行事风格所知,这张雄一伙贼寇是冀南军中最残忍好杀的。安阳是相州治所所在,百姓众多,又岂能任由张雄滥杀而坐视不理?
萧唐当机立断命麾下精骑略作休整,火急行至安阳城,而同行的陈翥与吴秉彝、马万里大败于洺州肥乡,与大军合兵后遭副帅张开劈头盖脸一番痛骂,若非军事紧急还要处军杖之刑。陈翥因萧唐却屡立战功本就心生嫉恨,见萧唐又急于追击,哪又能遂了他的愿?
“我军日夜兼程、人困马乏,所率部众多是轻骑,若孤军深入中了贼人埋伏......萧押监,你担待得起么?”陈翥阴阳怪气地对萧唐说道,萧唐见陈翥定说要率部原地休整,他一咬牙,还是与花荣、索、竺敬只率本部马军骑营向安阳突进。
目前萧唐麾下马军指挥使索部的骑兵还剩二百六十余骑,便是萧唐亲随十八骑,也已折了六人,魏定国、单廷珪的所部又几乎是步卒,不擅战场厮杀的时迁与攻洺州永年时身负重伤的薛永,都安置于周瑾等人的大名府步军营中......以两百六七十个骑兵追击张雄数千贼兵,不能不说确实风险极大,无论张雄据险守城,或伏击萧唐,要以多击少吃掉萧唐这拨骑兵,并非难事。
可张雄麾下贼寇并不知萧唐来了多少人马,更没料到他们会来得如此之快。
贼人甫一进城,便四处烧杀掳掠,当萧唐率军由残破的城门冲入时,各处的贼人,只是突然现一拨杀气腾腾的官军似从天而降,挥舞兵刃朝自己杀来。惊慌失措下他们四散逃逸,待张雄细问时只知道:“官军突至,人数不计其数”......
张雄与项忠、徐岳好不容易集合上千的贼军,结果刚与萧唐的骑兵打个照面,三头领徐岳就被暂时归附于萧唐麾下的牟山强人竺敬一刀斩于马下。萧唐与花荣、索个个身具骠骑之勇武,趁势突击,贼军又如何反应得过来?
急先锋索手中金蘸大斧上下翻飞,剁翻贼人无数;小李广花荣枪挑了几个贼人后,使出神箭本事,他手中泥金鹊画细弓配上鹘羽枪头箭,成了收割生命的利器,花荣专朝着贼人中小头目射去,五六个头目滚落下马,使得贼军更乱。
擅于冲击敌阵的索,加上骑射技艺高的花荣,这两个骠骑倒配合得天衣无缝。加上竺敬手中长刀迅猛无对,扫过处贼人血颡光肉片儿乱飞。而萧唐这边使着錾金虎头龙牙枪,连刺带劈连杀十几个贼人,忽地他瞧见贼人中二头目项忠就在数十步开外。
萧唐打个呼哨,随后而至的十二个亲随骑射,纷纷拿出适于马战用的骑弓,萧唐将龙牙枪挂在马鞍得胜钩上,右手持狼九钧弓,左手从马鞍斜挂的箭囊中取出支鸣镝箭来。弓弦一放,鸣镝箭在空中急飞行时出凄厉的尖啸声,十二个骑射也拈弓搭箭,朝着鸣镝箭直奔项忠的方向纷纷射去!
项忠大惊失色,他勉强避过萧唐射来的鸣镝箭,结果又有十二支利箭向他劈头盖脸地射来!项忠肩膀、右臂先中了三箭,他惨嚎一声,身子后倾双手猛拽缰绳,胯下战马长嘶着人立起来。
数余支利箭出连串“噗噗噗”利刃入肉的闷响,尽数射在项忠战马的身上,马儿悲嘶,轰然倒地。项忠猛地撞到在地,他下意识的举动虽然捡回条命来,可战意全失,转身朝着街口内昼锦堂的反向拔腿便跑。
“我日你奶奶的!!孩儿们!和官军拼啦!!”张雄见萧唐所部精骑骁勇无比,却仍呼喝着麾下头目冲上去堵截骑兵突击,贼兵喽啰被轰赶着,硬着头皮冲上去以血肉之躯抵挡萧唐、索、花荣等官军将领。
而张雄见麾下喽啰一时间阻截住了官军,反而调转马头,挥着鞭子猛朝胯下战马狂抽,一阵风似得逃离了战场。边逃边高声呼喝着,收拢些四散的贼军,直奔安阳城西门冲去......
“不对啊!大当家的在何处!?”与萧唐麾下精骑又血战了一阵,终于有个精细些的头目觉不对,他四处张望,哪还能瞧见自己大当家张雄的人影?
“入你娘的!草你十八代祖宗!!叫我们填命抵挡官军,你这亡八倒先逃了!”小头目高声破口大骂,越来越多的贼人得知张雄先逃了,不是抛了兵器夺路而逃,便是跪倒在地高呼投降......
却说贼人二头领项忠身上还插着三支利箭,带手底数十喽啰又冲进昼锦堂中,他面色狰狞,提着钢刃直奔着韩门子弟冲去。
轰隆隆阵阵马蹄声传来,萧唐与花荣并亲随骑射接踵而至。项忠见被官军堵住,心中狠道:捉个姓韩的来要挟,老子便是活不得,还能有个大官儿与我陪葬,老子这辈子也是值了!
念及至此,项忠直奔着那干人中瞧上去似是领头的韩端彦冲去。项忠刚拽住韩端彦,挥刀正要叫骂时。忽然他如箭穿雁嘴、钩搭鱼腮,半个字也吐不出来。花荣早瞧见他举动,张手便是一箭射去,不等项忠挟持韩端彦,随手使出拿手本事,轻描淡写间便取了那贼的性命!
项忠双目死鱼般突了出来,他直勾勾望着插在他咽喉上的利箭,喉头嗬嗬几声,直挺挺着摔倒在地。萧唐双目一瞪,暴喝道:“贼已除!你们这干贼厮们还敢负隅顽抗!!??”
余下数十贼人惊得魂飞魄散,在瞧见萧唐身后骑射拈弓搭箭,锋利的箭簇早就对准了自己,纷纷抛了兵刃,跪地讨饶。
萧唐这才注意到此处园居富丽别致、古朴典雅,再瞧见眼前那干惊得面无人色,聚作一团的韩门子弟,他翻身下马,说道:“诸位休惊,城内贼人已破。”
韩纯彦、韩粹彦等相州韩氏族人摊坐在地,眼角甚至似是溢出泪水来,各自喃喃念叨:“老天开眼呐......”
毕竟似他们这等地位高崇,名满大宋的豪门旺族,先是遭冀南军打破了城池躲在密室地窨中避难,被卞祥撞破却又被那个威武的大汉不动声色地给放过。当他们终于安下心来时,却又被随后而至的张雄一行贼寇给擒住,眼见这一干人要惨遭张雄凌辱残害时,萧唐率精骑却又袭进城内,杀退贼寇将他们给救下......人生这般际遇,也未免忒过刺激了。
持重些的韩端彦稳住心神,想他堂堂忠献公韩琦之子,岂能在禁军官将面前露怯,丢了相州韩氏的颜面?他拱手对萧唐说道:“幸得这位将军及时赶至,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此处乃是先父忠献公故居堂舍昼锦堂,我乃右赞善大夫韩端彦,与韩氏族裔为祭奠家兄而来,却不想陷入贼人手中。”
萧唐神色一变,本只想击溃途径安阳城的贼人,使城中黎明百姓免受刀兵之灾,却没料到救下相州韩氏这干子弟来,而韩琦与韩忠彦,他萧唐如何不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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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事一了,萧唐命麾下三十精兵护住昼锦堂,余下人马缚住俘虏投降的贼人,再派几队军健在城中搜查逃逸藏匿的贼寇后,对韩端彦抱拳说道:“韩师朴相公公忠体国、鞠躬尽瘁,末将钦佩得紧。不想公已溘然长逝,实令人扼腕唏嘘!末将欲向师朴相公上香悼念,不知可否?”
若非是萧唐及时赶到,相州韩氏大多子弟恐怕都要叫张雄给害了,如今又是诚心向韩忠彦诚心悼念,哪有不应之理?忽遭冀南军打破城池,昼锦堂上下人心戚戚,乱做一团,到了这时才终于彻底安定了下来。
萧唐上了香,恭恭敬敬在韩忠彦灵位前揖拜磕头。不但因为是死者为大,无论韩琦亦或韩忠彦,父子二人都入了南宋理宗时所评的昭勋阁二十四功臣,无论风评政绩,即便是有争议处,也是瑕不掩瑜,不能否定这对父子对于大宋的功绩贡献。“此父子二人皆配飨功臣,昭勋崇德阁,忠贤之报乎!”这句后来对于韩琦、韩忠彦的评述,萧唐觉得很是贴切。
韩端彦等韩氏子弟瞧在眼里,萧唐可说得上是他们的救命,甚至救了一族声誉的恩人,再看萧唐言行有节有礼,心里无不对他生出感激及好感来。
此时城内安抚民众事毕,过了数个时辰,陈翥才率军姗姗赶至安阳,他本来心想萧唐那厮抢了他的风头,此番贸贸然去追击张雄,若死在那贼人手里才最好不过。可他赶至城内,听闻萧唐于昼锦堂救下相州韩氏大多子弟后登时傻了眼。陈翥顿感悔青了肠子,只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耳刮子。
相州韩氏在大宋官场是甚么豪门,有着何等地位,有着多大影响力,陈翥可是一清二楚。目前未在这昼锦堂的,还有云中雁门节度使韩存保等韩氏子裔,何况当年韩忠彦德高望重,朝廷官员甚多皆是出自他门下。
最让陈翥抓心挠肝的,是因为那当年由韩忠彦抬举的门生,如今官位、名头最大的一个。
现在把持着军国机务、兵防边备、戎马政令等国家最高军事机构的一把手知枢密院事是谁?不是在大宋西境把持军政,时任开府仪同三司的童贯,也不是受官家器重,在殿帅府(殿前都指挥使司)官位水涨船高的高俅......而是韩忠彦当年门生,与相州韩氏关系依然很紧密,论权势能与权相蔡京掰掰手腕的郑居中!
宋初兼领泾原路经略公事的渭州知府尹洙曾经说过:“状元登第,虽将兵数十万,恢复幽蓟,逐出强寇,凯歌劳旋,献捷太庙,其荣无以加。”武将立下不世之战功,诸如枢密院、殿帅府等军事机构长官依旧为文臣担任,行伍出身的武将便是从无数尸山血海中杀出来,也要受其调遣。
若是能借着相州韩氏巴结朝中大员,还愁自己仕途不能一帆风顺?
陈翥心里恨极,暗骂道:萧唐你这厮,这等天大的好处怎地又落在你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