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秦明率军退返至青州府,便急匆匆地赶去府衙向慕容彦达复命。慕容彦达本来派遣秦明巡视青州治下县镇,可是这还没过数日,秦明便已经心急火燎的又返回府衙。
慕容彦达心中惊异,可还没等他询问,秦明便已经抢先忿然道:“公祖,末将作战不利,如今黄都监陷入贼手,甘愿受公祖责罚!只是不知京东路诸州兵马何时来援?末将愿戴罪立功,定要踏平了那两处山寨!”
慕容彦达听罢大惊失色,他心知秦明可是青州地界第一猛将,怎地如此轻易的就败了!?他当下又忙向秦明问说如何遭遇的贼人,以及贼军势力如何等情况。听秦明细报过后,慕容彦达更是一惊:“甚...甚么?那二龙山、清风山两山贼人如今居然聚得六七千人马!?”
往日鲁智深、孙安率兄弟征讨附近庄镇的恶绅大户,根本不曾出动两山全部兵力,而且基本也没与青州指挥司的官军生过正面冲突,是以慕容彦达、秦明等人还道虽然那两山强人了得,最多也不过啸聚得三千上下的兵马,否则那些绿林盗既然兵强马壮,又为甚么不去攻打青州治下富庶的州府大县?
这青州虽然也是一处名城,可既非如大名府那般的四京要地,也并不是与辽、夏等国的边关险镇,是以指挥司内不过五营禁军,各处巡检司民壮厢军也济不得事,本官原来是不想过多折损青州本地兵马,这才信报于京东东路帅司,各州兵马前来剿寇。如今来看,还好本官有先见之明呐......
慕容彦达心下稍定,他又把眼望向满面怒色的秦明,他心中暗想道:本来以为这秦明悍猛骁勇,足以震慑青州地界的强人,可他却敌不过两山的草寇,甚至还叫那兵马都监黄信陷如两山贼人的手里,眼下明明正是本府要用他的时候,枉这莽夫被人唤作霹雳火,反倒如此不济事......
虽说宋朝官场重文轻武,慕容彦达也打心眼里瞧不起似秦明这般的行伍莽夫,可是青州地界匪寇横行,要使得治下州府县镇安宁,慕容彦达也深知麾下必须要有善于厮杀征战的良将为他分忧。所以城府极深的慕容彦达虽然没将秦明是看做心腹,原来也确实对他十分礼遇。
不过大宋禁军中有多少被人赞作猛将的人物都费尽心思,尽力去要迎合上官,只求能赚得功名......这秦明虽然作战勇猛,可是在大宋官场中最不缺的,就是这种头脑简单,大多在州府文官帐前听候调遣,只能去靠搏命来争个封妻荫子的武人。
慕容彦达也是个颇有心机的人物,他是否最重用帐前的武官只看两点:一来是那武官确有过人的本领,善于统军厮杀,换句话而言,就是能做慕容彦达在官面上行走时最称职的打手;第二点则十分简单,就是要看这个武将懂不懂得人情世故,会不会对他慕容彦达俯帖耳。
秦明这厮自夸武勇,可今番却灰头土脸地退回青州,足见这个莽夫的本事也不过如此......何况这个秦明,又真的是个听话的武将么?
虽然秦明也算是在慕容彦达帐前听命的老资历,平时对自己这个上官也是一口一个“公祖”叫得十分恭谨,可是秦明毕竟既非瞎子,也不是聋子,慕容彦达仗着权势压榨百姓、迫害同僚的行径早已闹得怨声载道,秦明这个在青州指挥司任职时日甚久的统制官,他又怎么可能会一无所知?
只是秦明虽然脾气暴躁,可是在军中厮混久了,却并非不懂得官场世故的草莽之徒。秦明知道自己区区一个在地方军司任职,还要受本州知府管制的统制官根本无力改变现状,秦明又是一个很纯粹的武将,所以他索性便只想去做好本职差事,慕容彦达毕竟是我的上官,他在青州横行,我管不了;欺罔僚友,我管不了;他刻薄狡诈,我还是管不了!......可是我秦明既然是个有职责督捕盗贼、以清境内的大宋军人,这事,却是我能管得了的!!
秦明知道自己只能如此做,否则他这个食国家俸禄的行伍将官,还能一刀杀了慕容彦达这类贪污滥官,索性亡命江湖,委身做贼去?
但是秦明号为霹雳火,又是个性情既急又直的汉子,慕容彦达这种在人心鬼蜮的官场中厮混久了的人物,又怎会听不出秦明生硬地唤自己为“公祖”时言语中包含的怨意?
只是两人之间的关系还没到撕破脸皮的程度,若说玩心眼,慕容彦达不知要比暴躁心粗的秦明高出多少个段位来,所以他直把秦明当做是个浑人,也不出言点破,左右本府用你这莽夫就是为了让你为我卖命,靖平本府治下的匪寇,你如果闹将大了,本府要治你个身败名裂,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这个时候,秦明已经注意到慕容彦达打量自己的眼神,他心中忿气腾地又起,便急忙上前说道:“不必等诸州援军赶来,青州尚有五营禁军,末将愿点齐人马,这便前去二龙山攻打山寨,一雪前耻!”
“秦统制......此番你已经败了,便是再点五营人马,你又如何能胜过那伙贼人?”
慕容彦达的脸色已然沉了下来,他又说道:“何况你将城中禁军尽数调派出去而导致城防空虚,若是叫贼人趁机打破城池,朝廷追究问责时,岂是你我能担得起的?”
“这!......”秦明听罢心中更急,可他虽然一时气愤再度请战,也心知慕容彦达说的却也在理,只是他遭此屈辱,自己的弟子兼同僚黄信又遭二龙山贼人擒拿,使得秦明怒不可当,却又无可奈何。
慕容彦达呵呵一笑,皮里阳秋地对秦明说道:“秦统制稍安勿躁,既然贼人势大,只凭我青州官军难以将其荡平。如今京东东路帅司已调令,想必不过半月的功夫,诸州官军人马便会集结于青州。秦统制有拳拳报国之心,届时与诸路袍泽协力荡平贼寇便是,又岂能急于这一时?”
经慕容彦达一番言语,秦明虽兀自懊恼气愤难平,却也不得已先行退下了。待秦明刚出了府衙正堂,慕容彦达脸色登时一变,他猛一拂袖重重哼了声,可没过多久,青州指挥司中,又有一员指挥使前来参拜慕容彦达,只说有重要事宜禀告。
慕容彦达知道这个指挥使善于钻营取巧,也是一个他安置在军司中打探行伍将官行径的亲信,慕容彦达便唤他入了正堂,寒着脸问道:“杨指挥使,你说有重要事宜向本府禀告,又是何事?”
那指挥使也是随着秦明巡查青州南侧官道隘口的三营将官之一,他向慕容彦达恭敬地施了一礼,竟然将秦明与二龙山杨志阵前对骂时,脱口而出的无心之语原原本本地向慕容彦达说个明白。
慕容彦达听罢脸色登时沉了下来,他狠声说道:“秦明真如此说?竟然辱骂本府是滥污贪官?岂有此理!那厮明明是我帐下听命的将官,竟然敢在那两山贼人面前公然说本府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