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二龙山各部打扫战场的时候,由史进与陈达、杨春押着他生擒的哈兰生,徐宁与焦挺押着沙志仁前来向萧唐交令。
被史进一刀砍下右臂的哈兰生倒也硬朗,现在他已转醒过来,他刚瞧清萧唐等二龙山的头领,便破口大骂道:“你们这泼强盗!我的兄弟被你们这些畜生给害了,老子也不打算苟活!杀了我便是,我哈兰生便是死了,也要化作厉鬼寻你们索命!”
史进听罢怒道:“我们兄弟与你们这些民团乡勇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也不曾害你庄上百姓!是你这厮们非要助那伙狗官,直如此大胆!敢来招惹我们做甚么!却不是来捋虎须?”
杨志也指着哈兰生大骂道:“量你这厮们,又直得甚么!却恁般大胆,特地引着官兵来赚我们,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功名富贵?如今是你们本事不济,倒还敢当着我们的面撒泼!”
哈兰生双目满是怨毒之色,他狠狠地盯着史进、杨志等人,又嘶声骂道:“你们是背反国家的贼,是对抗朝廷的寇!老子如何不能助上官杀了你们这伙贼寇,去向官家尽忠?老子虽然要死在你们手里,你们这些大逆不道的贼人早晚也会官府拿了,零碎肉剐,以偿你们这伙贼的罪孽!”
虽然哈兰生骂声不绝,跪在一旁的沙志仁却早已吓得面无人色,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为何绿林草寇竟能打造得那般险关,不止有神臂弓、投石炮这等行伍征战的利器,方才那阵厮杀中,沙志仁也能切身感受到这伙强人头领麾下的人马,战力竟然远胜大多戎卫州府的禁军!
沙志仁深知这一仗他们输得并不冤枉,可若早知道这两山贼寇如此剽悍,他也决不肯随着哈氏兄弟等人撩拨这伙招惹不得的大虫!
萧唐冷眼打量着瞪目叫骂的哈兰生,还有那抖若筛糠的沙志仁片刻,便冷冷说道:“是你这厮们前来招惹我们在先,既然你们自讨死路,我也成全你们。来啊,把这两个驴鸟拉下去砍了!”
沙志仁吓得浑身一个激灵,而丧门神鲍旭早已跳出身来,并伸出他瘦如枯骨的双手,薅住哈兰生、沙志仁二人的髻便往后拖!
厚重的板刀重重斩下,前一刻还骂不绝口的哈兰生,现在已再也无法吐出一个字来。当那颗血淋淋的人头骨溜溜的滚落到一旁的时候,吓得呆了的沙志仁回过神来,这才杀猪似的大声讨饶道:“各位好汉饶命!只要能饶小人不死,便是做牛做......”
惨嚎声再度戛然而止,沙志仁也被鲍旭一刀砍下了头颅!萧唐望了望那两具倒在血泊里的无头尸,吩咐手下就任由此二人暴尸荒野罢了。虽然萧唐打算尽可能招揽能够共谋大事的能人志士,可他却也从来没有过尝试去招纳这些所谓荡寇人物的打算。
不止是因为那波人物似乎注定与水浒群豪就只能做死敌冤家,无论是通过水浒传中的描述还是正史中的记载,萧唐总可以大概揣摩出水浒中人和正史人物的性情与为人。可是那些口中鼓吹扫荡草寇、天下太平的人物除了几个极其虚伪做作之徒与一个杀人成瘾的女魔头之外,就是一群或性格扭曲、或形象脸谱化的东西,除了有各种理由,甚至毫无理由地痛恨水浒中落草的强人以外,萧唐根本不清楚那些货色心里到底在想些甚么,他又怎可能放心的将这些人物留在身边?
当然还有个理由是,荡寇中人也代表着一个群体,那群人会通过死咬着几个点,通过恶言言语甚至过激手段打压与其意见相悖者,来标榜自己的仁义道德,实则就如那本书的结局一样,忽略了所有的真实性与客观因素。
水浒传的成书,是因为统治愈昏聩之下,描述社会上形形色色人物在当时社会背景下的生活百态,所以它读起来会让人明白在那个时代为甚么有人无法安居乐业,为甚么他们又落草为寇,而冒死抗争朝廷。可是某些人一味在鼓吹着自己的正义性,可是他们从来就无力改变什么,也无法让人领悟任何事。
对于那些人,只会让萧唐感到十分恶心。
经此一役,李忠与周通合力杀死黄魁,鲁智深一杖拍死谢德,竺敬斩了哈芸生,官将李飞豹、娄熊、冕以信等人也都毙命于凌振的火炮轰击下,而董平、孙立也各自率本州兵马退返郓州、登州......现在也就剩下那个云天彪,听轻骑探马来报说,他已然率部难逃,奔至淄川县城内屯驻。
鲁智深此时来到萧唐身前,朗声说道:“现在倒正是趁水和泥、乘热打铁的好时机!既然云天彪那厮先来大弄,咱们也休叫他如此轻易地逃了!按说当年在西军打踅时,那厮统军不及杨可世、刘法等几位相公,虽有些本事,却也慑服不得西军中靠武勇立身的儿郎。
老种经略相公起初本来有意栽培他,可那厮反倒嫌边地清苦凶险,背着老种经略相公打通关系,才调任至这京东东路来,似这等嫌难逐利的撮鸟,洒家不去寻他,这厮却敢来撩拨咱们!”
这时朱武也驾马驶上前来,他听鲁智深骂罢,他面露不屑之色,说道:“云天彪?嘿嘿......那厮此番新败,倒又多了桩贻笑大方的丑事。”
萧唐心中一奇,向朱武问道:“朱武兄弟,怎地你也识得云天彪的名头?”
朱武是在大宋西北面永兴军路落草的强人头领,又喜研习兵书、推演阵法,是以对西军中的轶事也曾有过些耳闻,他便说道:“哥哥有所不知,小弟当年在永兴军路行走,尚未与陈达、杨春兄弟落草少华山时,便曾听闻西军中那云天彪矫揉造作,是个好沽名钓誉的人。
景祜年间,曾有孙武第四十九代孙泰山先生曾著有《春秋尊王微》议论先秦春秋,可云天彪那厮只嫌前书殊失圣人忠厚待人之意,于每卷改易数行,添寥寥数语,便自谓说是由他撰写的《春秋大论》,那厮不止终日向标下军官开讲,还说行伍儿郎听过他论春秋大义,多有霍然顿悟,听了流泪不止的。那厮又差人缮录、编修装订,到处赠送文武官员,听说还要打通关节,交由那赵官家恭呈御览,去颂天下太平,朝野无事.......这云天彪秉性如何,想必也不用小弟再多讲了吧?”
萧唐听罢也不由摇头失笑,他也记得云天彪的确有过这些行径,云天彪自己只做关公扮相还不够,甚至还抄录前朝名士所著议论春秋的著作,拿过来添上几笔便说是自己写的,这种行径又何止是贪慕虚名,也已可以说是恬不知耻了。
何况那云天彪这些举动也带有极强的目的性,虽然真正饱读诗书的朝内文官,未尝不会看出他哗众取宠的意图,可就像后世中国曾处于的某个时代,你只需要把口号喊得响亮,表述自己忠于皇上忠于国的决心,自然会比行伍中那些只知道搏命厮杀的将官更容易被擢升提拔。
同为效仿关羽关云长的人物,关胜却颇有几分其先祖傲上而不忍下之风,否则他当年也不至虽然熟读兵书、深通武艺,却仅在蒲东巡检司任个军官,始终屈居下僚了。当年通过与关胜的接触,萧唐从未曾觉得关胜刻意做作,也不会变着法的作秀卖弄。反观云天彪只学得关公一个皮囊,其实在明眼人看来,他与一个小丑也并没甚么两样。
何况老种经略相公是否真的会一直重用这云天彪,萧唐也心里是持着怀疑的态度,种师道师从的是甚么人?是北宋理学创始人之一的大儒张载,未遭蔡京打入元祐党籍之前,数度经书的种师道担任的也都是能治理一方清政的文官,对于云天彪诸般惺惺作态的举动,老种又岂能猜不出云天彪的心思?
对于这种货色,倒真的很有必要灭一灭他的威风......
萧唐冷冷一笑,说道:“虽然现在我军不宜公然打破州府城池,可云天彪那厮既然做得春秋大梦,着实也该敲打一番......也不只是他,青州那慕容彦达,也是时候须整治那厮了。”